憶父親許有才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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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微(許聖姿)撰 原題「憶父親」《新使者雜誌》16期 1993年6月 p.45-47
按:許有才用羅馬白話字所寫的個人自傳,由許聖姿譯出,1998年由臺南人光出版社出版, 其書名:《奇妙恩寵--許有才牧師回憶錄》。  

許有才牧師(1903-1984)小檔案

19031011  出生
1919223    
受洗
1920
                  入長榮中學
1921
                  決志要一生傳福音
1923727   
結婚
1924-1928
        就讀台南神學院,畢業後至嘉義東門教會
1930
                  至嘉義民雄教會
1933326   
至屏東教會
1935429   
在屏東教會封牧
1965
                  至巴西教會
1983
610    獲南神頒榮譽神學博士
1984115    
蒙主恩召,享年81

戮力服事,講章感人

每次想到父親,腦裡就浮現一幕景象:在晦暗的房間裡,他坐在燈光下擺滿書本的桌前,聚精會神的閱讀、筆記、寫稿、禱告……。父親因白天為傳福音、牧會事務很忙,常常只能在深夜或天未亮之前靈修、預備講章。父親的書房兼臥房,與小孩們的臥房只隔著一片半開著的紙門,所以小時候常常在睡眼矇矓中望見那情景。印象中父親很受人尊敬,常聽見別人稱讚他的為人及他的見識與領導能力。無論同工或會友,不分貧富老少,總是敬重他,與他親和,又喜歡聽他講道。那些不知感動且引導了多少人的講章,就是這樣,在 那陋室燈下,在深夜、黎明時,由主得來的恩賜。

因為父親忙於牧會兼公職,常常出外旅行或探訪,家裡也常有訪客,有時連吃飯時間都 在想公事,所以我們小時候很少有與父親同遊的機會,有時真叫我們幼小心靈覺得不滿與無奈。幸而我們也有過一段較有機會與父親輕鬆過過家庭時間的時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遇到防空演習或有空襲警報,全市燈火管制,沒有燈光可讀書、寫字的時候,我們全家就團坐在屋外廊下,或在防空洞口,聽父親講故事。有 不少印象頗深的家族故事、歷史故事、民間故事都是由父親聽來的。平常當他在屬靈方面帶領人時,固然很誠懇又嚴肅,但他也有幽默、可親、慈祥的一面,不但說故事、笑話,偶爾也做做幼兒唱遊的動作,和我們玩成一片,逗得叫我母親笑出眼淚來。 

生活清苦,怡然自得

從前的牧師薪水微薄,生活清苦,家庭日常用度是捉襟見肘,但父親從來不爭、不訴、不借貸,只信靠上帝。為了節省開支、添補不足,就在院子的角落開闢菜圃、種果樹,讓全家人參與栽種照顧。我們常有自家生產的青菜、豆、瓜、綠竹筍、木瓜、釋迦、蕃茄等等,不但自己專用,還能送人。家裡也養過雞、鴨、兔子及從南洋引進的食用蝸牛。在百忙中,這樣辛苦盡力生產,都是為了愛孩子,因為孩子們都不甚強健,尤其我常生 病,連眼、耳、鼻、喉都嚴重的病過(沒有病成盲聾啞又塌鼻子的怪人,真是奇蹟,是上帝憐憫。)。上小學時,每學期發成績單,健康記錄欄上總是有校醫的評語 「營養不良」、「要養護」,令父親看了不禁歉疚嘆息。不過,利用寸暇種菜、養家畜也成為父親的興趣,成為鬆弛緊張、活動筋骨的機會。

一段時期,因經濟上不能多買魚、肉,他靈機一動,想到附近田園裡豐富的自然產物!在鄉下長大的父親,從前與大自然很接近,對於採野生菜、拾田螺、蛤蜊、捉 魚蝦、田雞等玩藝兒並不陌生,只是長久住在街巷市上,又忙於工作,幾乎忘了可以去支取的那些天賜之食物。父親就趁著週間聚會之後的空檔時間,到附近稻田、 畦間、溝畔捕田雞。他一身簡樸便裝,背著田雞籠,拿著手電筒,任誰也看不出是一位牧師。偶爾在黑夜田間,會遇到「同好此樂者」,因不能出聲說話去吵醒田 雞,彼此只能默默舉燈表示打招呼,誰也不認識誰。常常捕滿一竹籠,雖然意猶未盡,午夜就回到家。隔天飯桌上就有清燉湯的、炒的、炸的田雞,全家高高興興享 受、補補欠缺,父親還向我們津津樂道捕田雞的技巧與趣事。 

◆自力更生,力求簡樸

父親一生蒙受主恩,以愛心關照牧者的會友不勝列舉,但他仍保持樂於親自勞動,自力更生,不願依賴人的作風,然而他也並未失去天真單純、感恩的一面。比如有一 次,他的皮鞋破舊了,仍未有錢可買新鞋,有一位會友可能注意到了牧師的破鞋,就送了一雙鞋給他。那個禮拜天,他穿了新皮鞋,高興得向家人說:「哈!今天我 要在講台上用力踏一步說:『今日要在此地挖個井!……』這樣讓大家都看到上帝賜給我的新鞋。」如此幽默的把家人帶入感恩、歡笑中。

父親對兒女們雖有期望但並不苛求,只希望我們各方面都要努力,要有好榜樣:為不當別人的絆腳石,他教導我們保持簡樸生活,不鋪張、不浪費;為要體貼周圍貧困 欠缺的人們的心境,他教導我們在享受恩愛幸福時仍要含蓄不炫耀;為要體貼周圍缺乏溫暖愛情的人們的感受,即無論何時要多多為別人著想。說到父親與母親之 間,我就憶起他們年輕時,常常各騎一輛腳踏車,雙出雙入去探訪、去家庭聚會的情景。憶起不會彈琴的父親,陪著母親練琴,還指指點點的一起看樂譜、打拍子的情景。母親中年之後,曾動了三次大手術,在醫藥未發達的時候,每次開刀後住院治療、在家療養都拖了幾年幾個月。父親加倍的繁忙,重擔是可想而知的。然而我 們未曾見過他厭煩或牢騷,總是恩愛體貼地照顧她,這些種種情景真美,令我難忘。 

坦然面對政治壓力

父親,牧師生涯中曾經歷過種種艱難,然而受精神壓力最大的莫過於日治時代末期,聚會被迫連講道、讀經、唱詩都得使用日語。所有傳道人全被列入黑名單,受監 視,全島教會聽命組成教團,受政府多方干涉。當時父親受選擔當教團領導任務,常得南北奔走,機警的處理許多複雜的事,盡心力使教會在黑暗勢力中仍能持續不 斷。記得有段時期,我們教會禮拜堂連教室及宿舍一部分,被軍隊徵用當成士兵營房,院子也搭蓋了馬廄及臨時大廳房,只有在禮拜天才騰出禮拜廳讓我們聚會禮 拜。在那麼威武顯赫的日軍恐怖氣氛中,父親能以智慧好好與他們周旋相處,相安無事。其間,軍隊中唯一的一位基督徒士兵,常來與我父親交談,建立深厚友誼。 後來那一支部隊受派往中國作戰,據說在一次戰役中差不多全軍覆沒,那位基督士兵也戰死了。然而戰後卻有兩位已變成基督徒的士兵,一位親自來訪,一位寫信來 與父親敘舊。

還有一件印象很深的事,有一次政府送來一大疊印刷精美又好大張���日皇「教育敕語」,要父親分發給會友,每家一張,奉之為聖旨、聖物。父親不願分發,就把它們藏在大衣箱底下。幼小的我為此事真是提心吊膽,深怕被日人發現,父親會被關牢受苦。幸好上帝保佑平安無事,到日本戰敗後,我們就將那些「教育敕語」燒毀。戰爭中,有一位「刑事特警」受派每禮拜都來坐在禮堂中監聽我父親講道,那位「刑事特警」倒是很友善,與我父親真像好朋友,一直到戰後任務結束才離去。光復後也曾有不知那個單位派來的監視偵察人員,後來很友善,誠意的透過所擔任務,還提醒父親一些應小心的事。可見主的僕人無論在那個朝代都有敵基督者想來陷害阻撓聖工,感謝主,保守我父親安然度過且能繼續牧養教會。 

傳福音到最後

當盟運飛機猛烈空襲台灣的那段時間,父親把妻兒們疏散到鄉下,自己一人留下顧守禮拜堂,照顧剩餘少數會友。當戰後原住民傳道之門突然敞開之時,父親把妻兒們留下。到巴西時,見到當地同胞教會正缺牧者,也義不容辭,退而不休的登起牧養之工作,直到病倒衰老才回台灣去,回台後拖著不自由的身體,仍然快快樂樂 事奉主、傳福音到最後。父親!懷念的事真多,寫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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