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帆2008年野草莓學運的回顧與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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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飛帆(台大政治研究所碩士班,台南東寧教會青年)撰題「秩序又開始繽紛:2008年野草莓學運的回顧��展望」見於《新使者雜誌》127期(本期主題青年運動) 2011年12月10日 p.45-49。

這場運動在台灣民主鞏固的歷程上宣示了一定的意義,為整個台灣的青��世代帶來了一些理想主義與行動主義的火種。
※寫在正�����之前這篇文章的目的既是回顧野草莓學運的過程,也是我重新反省這場運動之於我��影響。透過這篇回顧與反省,希望能夠找到一些啟蒙的因子,把我對於台灣行動實踐的想法傳遞�����給更多懷抱理想的年輕人。此外,本文對於野草莓運動過程的敘述皆源自我的記憶,若有錯誤還請見諒。
※秩序又開始繽紛:回顧2008年野草莓��運
聚集、驅離、再聚集:從台北開始…
那是一個帶著微微涼風與些許細雨的初冬。那幾天,台灣正經歷21世紀以來第一場規模最大、最嚴重的警民衝突。為抗議馬政府不顧民意,甫上任便大舉與中國洽簽協議;民眾帶著旗幟、各式��語布條上街,卻遭遇警方的強力鎮壓,有人被捕、有人被毆傷。而那些畫面對我的衝擊,真��很大……。
11月5日晚間,台大社會系李明璁老師的個人版發出了一篇行動聲明,號召師生於11月6日上午於行政院門口前靜坐抗議表達對於警察違法、暴力的不滿。當時的我,僅在台南觀望。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一種很想北上加入他們,又不太確定是否真要這麼做11月6日上午,靜坐開始,近五百名師生身著黑衣帶著口罩,高喊人權、自由、和平!當時台北的同學透過網路轉播整個靜坐現場的狀況,而線上幾千名的網友,來自台灣各地以及海外,也都同樣關注這場行動!
經過一���晚上,行政院門口前這群學生依然未散。這一夜的意義重大,加強了��多觀�������������的信心,而我確實也被激勵了!11月7日下午,警方決定出手,將500名學生驅離。學生的網路直���平台比任何媒體都要快速的把第一手的驅離畫面傳送到世界各地。看著自己的同學們,一個個被拉上警備車,和平���自由的口號響徹雲霄。那一刻我被震懾住了,不斷地探問在台南的學生是不是該出來聲援。記���是在晚間六點多,有網友率先發難:「在台南的,晚上七點成大學生活動中心前見!」
…在南方坐下:野草莓學運的台南靜坐場
晚上七點多,人陸陸續續的來,大家面面相覷,幾乎沒有人認識彼此。當時我們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討論各種抗爭與聲援的行動、警方會否驅離、校方會怎樣處理等等;最後做了簡單的分組就地組織,並相約隔天上午10點在成大開始靜坐!那個夜晚,台南野草莓就這麼誕生了。到了11月8日上午,靜坐開始,約莫40名學生聚集在光復校區門口,面對著飄著細雨天空,來來往往的人群,我們帶著口罩身著黑衣在鬧中取靜,沉默的表達對於國家暴力的不滿。
台南的學生開始靜坐之後,高雄的學生也在前一天被警方驅離後重新聚集;接著嘉義、台中、新竹的學生也相繼在校園或公共廣場聚集,一場遍地開花的野草莓學運就這樣開始。沒有人知道這場靜坐會持續多久,也沒有人料想到自己將走上怎樣的路。
資源的湧入是讓這場靜坐抗議得以持續或說非得持續一個月之久的原因,同時,也顯現了社會對於這場運動的高度期待。這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從互不相識到建立起共同的革命情感,當然,也發生了許多路線分歧,對運動想像不同而導致分裂的情況。(由於篇幅有限,這些分歧的原因也無法用三言兩語帶過,若有機會筆者將在專文書寫這一部分。)在運動開始之初,我們幾乎沒有明確組織跟策略,決策基本上是沿著台北的決定進行,但隨著時間拉長群眾也逐漸流失,台南的現場也出現了要撤還是要繼續坐的爭論;撤的話後續如何重新組織?運動目標如何持續?繼續的話,如何讓群眾回流?如何有效達成訴求?要上去台北再包一次行政院嗎?然而,這麼多的意見最終還是必須回歸到學生的身心是否能承受,以及社會大眾對於這場逐步走向「苦撐」的運動的期待已逐漸喪失的現實!
終於,經過幾次全國會議的決議,學生終究必須為這場長達一個月的運動畫下句點。12月7日,來自北中南各現場的野草莓學運參與者聚集在台北的自由廣場,3000多人展開了哀悼自由人權的遊行,而這場學運也就此在眾聲喧嘩中退場……。
※野草莓學運的兩個意涵:「民主鞏固」與「自由之夏」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急著想為野草莓學運是成功亦或失敗找一個定論,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相信正義的實踐有其可能性。但現在回過頭來看,這個運動的成功與否,始終都不是我選擇了某一種特定詮釋方式或敘事觀點可以決定的。因為這場運動的成敗分析至少必須回歸到運動訴求達成與否、參與者本身的轉變、運動內外組織關係的轉變、社會大眾對運動的接受度等幾個原因……。
不論成功與否,這場運動確實是創造了一些意義,特別是在台灣民主鞏固的歷程上宣示了一定的意義,以及為整個台灣的青年世代帶來了一些理想主義與行動主義的火種。
台灣民主化之所以成功,與其說是蔣經國的慈悲轉念,或李登輝的順應民意;更對得起人民的說法,應該是有無數前仆後繼勇於追求的理想家跟行動者,在關鍵時刻沒有逃避!或說,他們為自己爭取到了這樣的關鍵時刻!然而,回顧野草莓學運發生的原因,當時的背景是國民黨馬英九為首的新政權剛上任,而人民對於舊國民黨統治下的威權壓迫還沒有完全遺忘。而這種對威權復辟的擔憂加上新政府甫上任便大舉傾向中國的事實,兩種因素的相互影響下,在陳雲林來台,警方又違法施暴的情況下,瞬間化作一場對抗性極高的群眾運動。而野草莓學運則是這場群眾運動的延伸。(這裡所謂的延伸,指的是野草莓是為了反對警察對民眾施暴的事件。)也就是說,在當時社會上出現了高度的緊張跟矛盾,創造了一個關鍵的時刻,一邊是舊威權壓迫來襲與對中國開放的憂心,另一邊是鞏固自由與民主的呼聲;而學生們正好鑲嵌進入這個關鍵時刻中,並轉化了這場矛盾的雙重內涵。原先的矛盾是包含對威權復辟與向中國傾斜的擔憂;然而在學生靜坐的訴求裡,則完全將矛盾轉化為對人權價值的提倡與言論集會自由的保障。在這個關鍵時刻裡,我們可以說野草莓的參與者沒有逃避承接這個關鍵時刻裡群眾的期待,但也可以說在這個關鍵時刻裡,野草莓確實逃避了,對某些重要衝突作價值的判斷。
雖然問題被轉化了,但在台灣民主鞏固的軸線上,野草莓確實在這個威權復辟或說民主倒退的過程中佔到了一個重要的位置去宣示民主、自由、人權等價值。從要求馬總統與劉院長道歉以及警政署長與國安局長下台的訴求中,彰顯的是對於民主政治中責任政治的要求,而集遊法修法則是對於自由與人權價值的追求,同時帶有一種人道關懷的立場。
另外,對於我們這整個青年世代而言,野草莓學運結束後,這些原本的參與者投入到其他各個社會運動以及校園運動的情況相當普遍,筆者無法說明在此之後以青年為運動主體的社運是不是與野草莓有關,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場運動之後有很多的參與者更積極的參與了其他的運動。這與美國知名的社會運動學者McAdam在其《自由之夏》一書中的論點相似。他說明,在1960年代投入美國南方黑人民權運動的北方白人大學生,在其後的生涯中都更加積極的參與其它的運動或公益事業。野草莓是不是也造成了這種現象?筆者沒有經驗上的研究可以支撐這個論點,但在現在這個當下,我確實觀察到身邊許多仍在一起奮鬥的夥伴,都參與過2008年底的這一場盛會。
這場運動對其他參與者而言,是不是一場自由之夏?我無從去論斷。但對我而言,野草莓絕對是場屬於我的自由之夏,也讓我相信正義的可能性。有人問過我,野草莓的毫無結果或訴求失敗為何沒有削弱你對理想追求的企圖?反倒讓你相信正義是可能的?事實上,我也掙扎過,曾經一度想放棄。但也正因為察覺到每一場運動在每一個不同的時空背景下都會引起一定的效應,這個體驗讓我更願意相信正義的可能不在於結果的成敗,而是在每一次追求的過程中,不斷去尋找「下一次」的可能在哪裡?社會又需要怎樣的改變?
※結語:更好的社會在行動當中
在野草莓學運之後,在台南的夥伴們決定重新轉進校園。一方面是因為一個月的靜坐中,我們與學生群眾脫節的很嚴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運動的可能性延續下去。回到校園,我們成立了成大零貳社,以倡議一個批判的生活哲學為精神,觀察我們所生活的環境中,面對怎樣的壓迫?壓迫又如何產生?我們開始思考,更好的國家與社會應該長成什麼樣子?而這與我們的關係又是什麼?我們如何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
這一切問題的解答並不會無端蹦出,改變也不會從天而降,理想國不可能一夕間突然實現。相反的,只有在不斷探尋,不斷的行動,在每個行動中去檢討自己的思想,每次的反省會累積出一些新的想法,新的可能性。植基於這些想法,我也相信作為一個懷抱理想的行動者,我們應該有這樣的共識,那就是理想社會不會在冥想中實現,任何的可能性沒有經過行動的實踐將無法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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