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至成醫師的人生故事

 

 首頁/  English / Japanese Entries/ 本土信徒 / 史話 / 家論述 / 宣教師 / 外國神父修女 / 原住民 日人列傳 / 賴永祥著作 馬偕周邊 / PCT/  劉家雜錄

黃至成撰 台美史料中心網站 T.A.Archives. My Stories 673 2019年1月28日 
黃至成(Chi Cheng Huang ),1971年生於美國南卡羅萊納州,父母為台灣移民。黃至成先後畢業於德州農工大學、哈佛大學醫學院,現任職美國波士頓醫學中心,同時積極推動「玻利維亞街童計畫」;該計畫源於他在1997年的玻利維亞宣教之旅中,與拉巴斯街童多次難忘的互動,促成他對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展開長期的關懷與救援。他的卓越貢獻,使他榮獲台美基金會第二屆(2001 )國際青年社區服務領導獎  

「憤怒」這個字眼,對於一個未來的醫師,或是一個希望能照顧流落街頭的孩子的人來說,一點也不過分;然而,「憤怒」精確描繪了當我還是個孩子時常有的感覺。當我天真的眼眸能辨識黑人與白人時,我對於像貧窮和飢荒如此不正義的事情感到憤怒與困惑;我會因為打輸一場籃球而憤怒;我會因為英文文法考試被扣錯三分而憤怒;我會因為妹妹比我拿到更多更好的禮物而憤怒。父親仁慈地把這種憤怒稱作我的「脾氣」;而母親見識到我的「脾氣」時,則會轉轉眼珠,搖搖頭,然後撇過頭去,笑出聲來。
1987年聖誕節。這一天我的生命改變了。這天我開始質疑過去我知道的所有事情。當這麼多人因癌症、愛滋病、肺結核、戰爭和飢荒而喪命,為什麼我卻活著?為何我生在南卡羅萊納,而不是在一個開發中國家,一天賺不到一塊美元?為什麼我擁有兩個悉心呵護我的父母,而不是每晚打我的暴力父母?為何教育成為我生活中的壓力,而不是教過就算了?這是幸運還是命運?
作為一個懷疑論者,我對生命的意義毫無頭緒,我質疑任何事情並且追尋。在德州農工大學時,我學了一些存在主義的東西——我們就像螞蟻-樣,庸庸碌碌,做了很多事,也許什麼也沒做。在一個似乎沒有意義的世界中,這種論調聽起來不無道理。我在南卡羅萊納和德州東部長大,常聽到從祈禱者或詛咒者的嘴裡講出「耶穌」這個字,半出於被迫,半出於罪惡感。後來我開始和一個基督徒朋友上教堂,雖然有時避免和他一起去。在我的觀念裡,大多數上教堂的人都是一群說識的像伙。我看到的是,許多基督徒從禮拜一到禮拜六,過著和禮拜天截然不同的生活。
然而,有一天我打開聖經,極度渴望尋找盤旋心頭的渾沌和無意義的解答。當我比較舊約和新約時,我面對和從前麥克道威爾(Josh McDowell)相同的疑問:誰是耶穌?耶穌是擁有製造神蹟技術的騙子嗎?耶穌是個說服自己和他人,相信祂是上帝之子的狂人嗎?或者,耶穌如同舊約聖經所預言,是彌賽亞、是上帝之子?
歷經三年仔細閱讀和不少抗拒的時光,這些探索和研究似乎無法讓我離上帝、耶穌更近一點。我走到懸崖邊緣,在理智上,我接受那些證明上帝和耶穌存在的證據,然而心靈上卻仍有數光年之遙。我在懸崖邊瞻顧,試圖在信仰上跳到懸崖的另一頭。幾年後,我到了,成為一個基督徒。我仍然保留詢問上帝諸多問題的權利,但我的信仰在這個瘋狂的世界確實發揮某些意義,讓我對混亂的人性有了一些建構;最後,我的憤怒轉變為一種熱情。
我想成為一個政治家。當我還是大學生時,我加入致力終止塞爾維亞和克羅埃西亞戰爭的貴格會信徒(Quaker)和平行動。當我在貝爾格勒(Belgrade )時,一個叫做娜迪亞(Nadia)的難民女孩用她淡褐色的大眼望著我問:「我的爸爸在哪裡?」也許他死了。也許他正在殺人。我說:「我不知道。」
「為什麼你要屠殺克羅埃西亞人?」我問一個叫托馬斯(Thomas)的18歲塞爾維亞士兵。「Chi,如果我不在坦克裡面向前射殺,就會有一把槍對準我的腦袋隨時準備把我幹掉。要殺人並不難,難的是去接受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也是克羅埃西亞人,正準備把我幹掉。」在那天,我放棄了政治這條路。政客也許會在太空梭中協商。我太急躁、太熱情、太容易說出憤怒和誠實的話,以致無法成為一名政客。
我向哈佛醫學院提出申請。當我收到入學通知時,我真不敢相信美夢成真。我打包行囊,懷著興奮和恐懼的心情北上搬到波士頓(Boston)。
在醫學院,我奮力趕上同學的進度。他們準備考試只要兩天,我要花上一個禮拜。我追隨優秀的老師學習,並在最棒的醫院裡苦幹。在四年醫學院生涯之後,我只須多修幾門額外的課就能畢業,並開始執醫。此時我重讀我的醫學院申請書,這真是我寫的嗎?當我輕聲問自己:「拯救世界?治癒癌症?」我竟因困窘而臉龐發熱。我真的打從心裡相信我所寫的嗎?偽君子。
就把它當作年輕的狂妄罷,如果你仁慈一點的話。我真的想改變這個世界,不過在四年醫學院生涯之後,除了仍保有熱情,以及幹了數以百計的苦工之外,我沒有改變這個世界一絲一毫;事實上,我更怕世界改變了我,讓我更妥協和臣服。我決定慢一點畢業。我向哈佛要求一年休假,校方同意了。父親擔心我離開醫學院,只為了加入教會活動,將會背負十萬美元的負債。當我告訴母親,她還是轉轉眼珠,搖搖頭,然後撇過頭去,笑出聲來。
在假期頭六個月,我同時閱讀舊約和新約,這非常困難而有挑戰性。我不是枯坐等待的人,也不是只想不做的人,我是個實踐家。我開始感到不耐。我要去服務,雖然還沒搞清楚「去服務」、「去幫助」到底意味什麼,我就是想要做這件事。我還知道一件我從小就知道的事:我要去跟最窮困、最邊緣的孩子一起工作。我想照顧那些住在叢林裡面,被嚴重營養不良和紅孩兒症(kwashiorkor)所苦的兒童;我想去照顧愛滋病童;我想去照顧那些流落街頭的孩子。於是我丟出一百封信件。
親愛的X組織,
我是哈佛醫學院四年級的學生*想花大約六個月去做一些服務……我很期待有一些當志工的機會。 黃至成敬上
一些組織有了回應,其中一個正合我的意。史考特•臥馬克(Scott Womack),一個在教會服務的牧師,願意讓我去南美的貧窮國家玻利維亞做街童工作。就像我申請哈佛時不知道它在波士頓一樣,我當時只知道玻利維亞在波士頓的南方。
我對街童一無所知,只知道他們是兒童,還有他們住在街上。我讀過狄更斯(Charles Dickens)的《孤雛淚》(Oliver Trust),或者我只看過電影。奧利佛不也是個街童嗎?在1997年,很少有關街童的消息,我也沒有認真去捜尋。我是一個醫生(幾乎是),而他們只是兒童;我需要的只是知識和聽診器。在離開美國前往玻利維亞的拉巴斯(La Paz)的日子逼近之際,我開始害怕做街童工作。這些兒童會帶著刀子嗎?吸食古柯鹼嗎?會接受我,還是把我殺了?我該怎麼向他們自我介紹?他們會在街上擺攤子,標示「來看街童,請給五分錢」嗎?
我可以對他們的生命造成什麼改變?我不是社工、心理學家、老師或牧師,甚至還不是個醫生。我只是一個二十郎當,好命的,有點理想,卻還不確定自己是誰,或者還沒搞清楚他帶^張前往拉巴斯的機票要做什麼的醫學生。
通常在書的自序中,作者會提供一些關於書中人物的統計資料或歷史。我在此也不免俗套地提供當我在拉巴斯下機時所知道的知識:無。對於街童和他們的世界,這篇文章無法給你任何數字、任何頭緒。
我只告訴你一件事情。在我在玻利維亞第一年的年底時,我坐在拉巴斯市中心冰冷的水泥街道,想知道我用盡全力,究竟對這些街童的生命造成什麼改變。我問一個雛妓:「妳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她不想馬上得到錢、藥品或任何東西。她說,她想要我在她的生命中出現;她要我為街童蓋個家;她要我告訴其他人,有關她和其他街童的生活。
這本書正是在兌現那三個承諾,即使已經悠悠過了十年了。我將盡可能客觀描述五名街童的真實故事梅希迪(Mercedes)、加布里耶(Gabriel)、丹妮拉(Daniela)、薇琪(Vicki)和羅莎(Rosa)。他們完全從一個質樸的環境中長大,所以他們的語言也同樣質樸。我盡可能使用他們的語彙,試著準確刻劃他們的生命。我盡量不寫到我自己。我生來就是內向、並對個人生活保持隱私的人。我已經描述我的生命轉變和我父母可能的失望,你們可以透過我的眼睛去了解這些孩子。過去這十年,這些街童和我改變了彼此。最後,我希望這些故事是關於他們的,而不是我的。我只是把眼鏡借給你們,讓你們可以看到這些街童。 

 首頁Home/ 本土信徒總檔 / 教會史話總 / 宣教師人物總檔 / 外國神父修女列傳 / 日人列傳總檔 / 原住民信徒 /  諸家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