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為義光人──黃昭堂懺悔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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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昭堂撰  《義光教會設教25週年紀念特刊》 2007年,又見於台語信望愛網站 http://taigu.fhl.net/life/life77.html   

黃昭堂博士,多年在日,1998年定居台灣。該年妻謝蓮治被診斷患有「氣管擴張症」,而於200496日蓮治去世(她的一生,參見黃昭堂夫人謝蓮治)。蓮治在臨終的病床(93)由林宗正牧師領洗。黃昭堂隨則於同年125日在義光教會,由許承道牧師領洗。


1932年出生台南縣落山á寮,是一個典型ê漁農村。阮老父黃賜川先生從事農、漁、商,性格相當豪邁,母親黃林怨女士仁慈堅毅。長男有仁未進國校就 夭折,父親1948年往生,母親疼我如命,游泳之類絕對不准。父母對我從來無phah罵過,至少,我無類似ê記憶。下山ákui村土地所有權屬開村 祖爺「池王爺」,其廟稱做龍山宮。阮tau佛桌有「黃府元帥」鎮座,其右邊有歷代祖先靈位,eng早暗大家族成員lóng會自發tek燒香敬拜。

母親儉腸耐肚(khiām-tn̂g neh-tó͘),對我這chhun落來ê唯一tsa-po͘ kiáⁿ)ê予取予求,lóng無管制,chiông án-ne hō͘lia̍h做是我是好額人(hó-gia̍h-lâng)出身,其實不過是漁農村好過日ê草地gín-á而已。台南一中時代,出青春ê好奇, tangá赴台南市ê太平境教會,hit時代ê教會合唱團lóng是混聲合唱,非常優美,甚至會友ê讚美歌lóng會出現混聲,真是感動無比。

台灣大學一年級無分科系,英文是依照成績分班上課。我ê英文教授是美國人Miss Shells,tī校本部附近ê基督教聚會所教授Bible(聖經),我抱tio̍h學習古英文ê心情去查經,lóng無宗教上ê動機。1958年底赴 日,1962年左右看tio̍h許世楷,何康夫等人赴東京飯田橋馬朝茂長老ê基督教聚會所,我lóng無赴會ê意願。一直到1969年左右,我chiah 第一pái踏入日本ê台灣人教會,tiàm-tī澀谷區南平台,是東京大學駒場校區附近,這是日本人ê教會,台灣人則租借下晡時間,時間上好適合我 kap妻蓮治同赴教會。

蔡一信牧師,將我以友人待之,頗有賓到如歸ê感覺。海外台獨人士不准歸台,教會是接觸各地台灣人ê機會所在。每禮拜日lóngê台灣牧師、教徒參 加。會眾禮拜中作筆記是真好ê事,可以將感念ê講道內容、聖經節記錄以便複習。但是有特務利用chit-ê機會監視牧師ê講道。國民黨外來 政權膽敢監視上主ê國,蔣介石、宋美齡以及蔣經國lóng是受洗教徒,in被約束到天國,án-ne我何必到天國kap in相處?後來一ê牧師我講,到上主ê國,過去ê恩怨lóng消失。我浮起另外一個疑問,我如何ē-tàng辨識咱親人好友?Koh,我將bē- tàngtio̍h無信教ê親人好友,天國對我來講,無jōa大意義。 

南平台集會所遷到原宿,我無跟tòe,後來荻窪建立全新ê自己教會,我chiah去參加禮拜,我ê住所已經搬到方南町附近,方便之故lah

蔡一信牧師無久移民去美國,真有失落之感。新ê牧師是蘇慶輝牧師,蘇牧師真少有政治性ê講話。會友雖然lóng是台灣人,但是東京ê台灣人,台獨派、中國派、國民黨派、無主張者,應有盡有,牧師bē-tàng盡意透露台灣人ê心情。

教會備有白話字聖經kap漢字聖經,用白話字ê人比較khah少,牧師講道一貫用Hō-ló台語,東京ê台灣人教會無聽過用中國話ê講道。張清庚牧師 有無荻窪教會牧會過,chit點我無記憶,後來伊池袋西口建設一座當時阮看起來是非常廣大ê自己ê教會,因為荻窪教會日益繁盛,bē-tàng 納所有ê會員。池袋對我來講,交通無算方便。因為我搬厝到田園調布車站附近ê東玉川二丁目,兩處ê教會對我來講lóngsiuⁿ遠。

我妻蓮治是一個寡言寧靜ê人,做家事kui日無閒,伊動作緩慢、優雅,所以看起來真無閒(bô-êng),早起為三個男兒做早頓、做便當,禮拜日可以講是貪眠ê好機會。我是每禮拜lóng去教會,lóng是有tangátio̍h chiahbeh去教會。真奇怪,我講beh去教會,伊lóng是默默準備同行。我是一個好ê翁婿(ang-sài),生活無正常,奧妙ê 會做禮拜以後幾工,lóng會得到平安。對我來講,聖詩he年輕時太平境唱ê hit幾首chiah算,其中「救主,我愛就祢,來就近祢」siōng熟練。差不多無例外,每pái目屎lóng會繼續流落來。「男子漢,bē-tàng hō͘人家看tio̍h目屎」,所以bē-sái拭目chiu,必須等到大家閉目祈禱êchiah拭。張清庚chit位帶心臟病講道ê牧師,伊ê講道對 我來講,富有親切感。台灣牧師團訪日ê時,或者kap日本ê基督教團聚會ê時,伊常常邀我同行。被問所屬教會ê時,我lóng會回答「是池袋教會ê會友」;領受聖餐ê時,我照領不誤。我知無受洗ê人,無資格,koh無人對我譴責或改正。

我認識了高俊明牧師、鄭兒玉牧師、林宗正牧師、黃彰輝牧師、iáu有不算深交ê黃武東牧師、鍾子時牧師。 

盧千惠女士是一位公認ê虔誠教徒。其翁婿許世楷則平凡,台灣來ê牧師訪日lóngkap in夫婦連絡。黃彰輝牧師是一位長者、英國紳士,通常阮lóng到大田區糀谷,吳枝鐘醫師之病院兼自宅歡喜開講。阮不拘禮數,笑談ê中間,吳醫師 kap許世楷主導,將黃牧師納入為台獨聯盟盟員。後來黃牧師接納我ê懇求,非常困難ê狀態下,chhōe出一本被國民黨外來政權沒收ê「紅冊皮」白話字聖經(現在排在台灣大學圖書館4樓黃昭堂文庫裡面)hō͘我。高俊明牧師真早期就有長者之風,因美麗島事件受難koh-khah受人敬重。我深覺長老教會對台灣ê愛,連he平常lóng無所聞ê女性教會職員林文珍、施瑞雲女士自願救人而受難,hō͘我倍增對女性kap教會ê敬重,in本來並是政 治運動者。鄭兒玉牧師對我來講是一位「恐怖份子」,對台獨聯盟ê做法,tú-tio̍h有過錯伊lóng會譴責。伊得tio̍h ê信息,未必正確。我會伊說明,但bē kā反駁。鄭牧師熱情奔騰,謁見伊,每pái lóng會得tio̍h鼓勵之故lah。伊詩意一到,the̍h起筆來,就寫詩hō͘我看。伊以Verdi ê曲調符詞ê「流浪海外ê台灣人」,伊教我唱,唱,唱到「想tio̍h美麗ê故鄉,目屎就流」,伊滿面目屎。Siōng熱心教導我,ài我受洗ê mā是鄭牧師,伊ê口頭禪:「把黃有仁phah入地獄siu°可惜,beh送入天國則無夠資格,結果吊半空中。你必須趕緊受洗!」黃有仁者,黃昭堂 lah。我卻非常躊躇,將來回到故鄉必須膜拜祖先靈位kap廟寺ê王爺,一旦變成基督徒必然kap親戚發生磨擦,siu°過算bē-hô。人生如浮萍,我 本人罪惡siuⁿ-chē,做錯不勝枚舉,尤其hō͘慈母孤獨終生,此罪oh得抹消,bē-tàng siàu想天國。現在ē-tàngtangá享受教會平安ê氣氛,並ē-tàng kap國內外台灣人接觸,目的就已達到,何必到天國?這就是留日時期赴教會ê心境。 

1992年冬,第一pái回到久別34ê台灣。Beh去教會當然是「祖孫虐殺ê聖地」義光教會。雖然次數無chē,總算是上教堂。昭和大學tio̍h1998chiah ē-tàng退休,1995年在台灣就任台獨聯盟主席,台日間ê空中飛人程度忽然增加。

kap蓮治,差不多二禮拜一飛,有時每週一飛。有一位牧師我講:「Mài認為隨時lóng ē-sái受洗,有時會來不及受洗」。我平常有一種認識,tú-tio̍h空難,免如一般ê老病人病床呻吟伊死,是一種比較khah少痛苦ê 法,所以我無jōa煩惱空難。雖然確實來不及受洗,但,既然無siàu想天國,he koh有啥物關係neh?天母李勝雄長老ê厝隔壁就是伊丈人ê厝,我kap蓮治長期免費佔領之,kohkap李長老家族、親戚共處、聚餐。看tio̍h 李家閤家篤信基督教,恩愛喜樂,是一個模範家庭。教義難解ê時,李勝雄長老是一位親切ê老師,我受伊影響非常深。我chhun落來ê問題就是我本人人格ê 陶冶,iáu 未到做一個夠資格ê基督徒。這變成我受洗ásiōng重要ê關鍵,我總bē-tàng受洗後人格上hō͘人指指點點。有一位牧師講道ê時講:「做一 位基督徒tio̍h-ài做到全身發出香味ê人。」我小khóa有同感而決心自勉,並求主引chhōa。深知我種種缺點ê李勝雄卻講:「因為有罪 chiah需要赥免,koh-khah需要就近主。」 

久長以來,我總是認為萬能ê上帝siu°過份嚴酷,對信仰動搖ê人群,處罰siu°過份。自人類誕生到現今ê世界,人類bē-tàng和平共處,分成真 chē民族、國家互相鬥爭,這是上帝hō͘人類ê一種教示而安排ê。上帝何必做到chit種程度neh?Koh來,假使我夫妻信主而得救,無信主ê 母、祖先kap阮分別另外一個世界,he mā是一個大問題。只有阮得救,未免太自私lah

研讀聖經是非常重要ê,我認為讀白話字聖經chiah是正統,但是速度慢,koh理解ê程度無kôan。漢字聖經to̍h是密密麻麻,真頭殼痛。Iáu 日文聖經比較容易接近,不過無論一種語文ê聖經,人名、地名對我來講lóng是麻煩ê,語文無仝,字眼、發音lóng有所無仝。我必須告白,我傾向讀聖經故事,ē-sái講是siōng基本ê修練非常不足。

我躊躇敢受洗ê理由siuⁿ-chē lah,但是時間無beh等我。2004年頭,koh-khah正確來講,2003年年底我就墜入非常繁忙ê時期,蓮治ê氣管擴張症無看tio̍h起色, 引起肺病而無自覺,我koh無時間照顧伊,hō͘伊破病koh缺乏照顧。我koh犯大罪。 

200493日上午7點半,蓮治昏迷,心臟停止,送到榮民總院急救成功,回復呼吸、心跳。下晡,醫師我講,無康復ê可能性。我一方面電召日本 ê三個男孩歸國,正澄、正憲、正嘉當夜趕到。另外一方面請李勝雄長老連絡義光教會許承道牧師。許牧師出國,好吾友林宗正牧師魏瑞明兄陪同下趕到榮總。我問林宗正牧師是ē赴。伊講ē赴。感謝主!93日下晡625分,由林宗正牧師伊施洗。

有關我ê部分,則擇期等待我夫妻受照顧良深ê張清庚牧師回台之時,義光教會由許承道牧師施洗。

96日蓮治臨終,陳宇全牧師祈禱後,下晡611分蒙主恩召。我則tī 125眾朋友kap會友見証下,義光教會,由許承道牧師施洗。感謝主!其實我ê試煉tùi chia chiah beh開始。我ê一生可以講是流浪ê人生,去教會ê動機少不純ê部分,話講khah重一點á,mā可以講我竟然利用教會,這由我chit份懺悔錄ē-tàngkah非常清楚。求主憐憫,求主赥免,賜我活力,親近聖經、聖詩,慇勤祈禱,早日成做真正ê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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