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誓約──面對阿茲海默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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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維租撰《醫療與傳道》月刊 41卷1期 台灣基督徒醫學協會;又見於《台灣教會公報》2906期 2007年11月5-11日

郭王彩雲醫師,於2007年7月17日在洛杉磯去世,夫婿郭維租記述陪伴妻走過晚年六載阿茲海默症(Aizheimer)的歷程,如下:


一、 序言

無論處於富裕或貧困、 順境或逆境,健康或生病,夫妻要一生相愛、相助扶持,盡力彼此保守,這是婚約的誓詞。人長大了就得離開父母,男女結婚成為一體,既然是天作之合,一生相愛相守是應該的。人生難免要經歷生、老、病、死等各種各樣的苦難,夫妻一體分擔憂難病痛比較容易面對克服。

在今天這個高齡化的社會,阿茲海默症(Aizheimer,亦作老人失智症、癡呆症、認知症,以下簡稱「阿症」),成為十分棘手、困擾的難題,一旦面對這種病症,在醫療和看護上該如何面對?這裡我以妻子晚年的情況來探討個中的問題,以供參考。

最近我看過一本書,作者是長年任職大學的資深教授,為了照顧高齡罹患阿症的妻子,毅然決然從一切公職活動退休,遵守一生的誓約全心照顧伴侶的經過,令人深深感動,有幾位朋友勸他,是否該按照耶穌的教訓「要先求上帝的國和上帝的義」,將妻子送去安養的機構或設施,而專心去傳福音,但是他參觀過許多這種安養中 心,發現裡面的老人神情無精打采,眼神呆滯、空洞、茫然、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何況耶穌說過,寧可把平安無事的99隻羊交託別人管,也要去尋找照顧一隻迷失遇難的羊。他珍惜一個病痛苦難的靈魂,好幾次冒犯安息日的禁令去救護。這位牧師相信由自己親自在家照顧,對兩人最好,也合於耶穌的旨意,他知道妻子全心依靠他,這是別人所無法取代的。

以前也看過一篇文章,記述美國一所神學院院長和妻子一起服下大量的安眠藥自殺的報導,他這樣做,那他多年來宣揚的「基督教倫理」將作何解釋?他自己也無法作任何詮釋,只相信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遺書上僅說:「上帝所賜的恩典已經足夠,感恩不盡。」其他並無具體說明。使人懷疑是不是妻子罹患阿症或絕症,除此之外,其他因素反而可能性很小。

內人王彩雲最近幾年就有阿症,外表看來好好的,但親近的人會發現有些異樣,不斷的問見面的朋友:「你叫什麼名字?」雖然日常生活中,一切舉止大抵仍算正常。

二、初期的情況

最出發病時十分緩慢,甚至不曾察覺其異狀,而且初兆和原來的性格、習慣相關,起初不易發覺,但還是感覺有點怪怪的。彩雲的性格原本勤勉、節儉、認真,但從五、六年前開始,這些好習慣會顯得有違常態。對於最近發生的事,記憶力很明顯地大大減退,可是早年,很久以前的事卻記得清清楚楚。同一件事要反覆說好幾次,就是忘記自己已經說過。坐車子也認不出往哪個方向,捷運坐了十年,站名的順序也記不起來。從與平常不同的方向回家,靠近地點也認不出來。去離家只隔 四、五家鄰近的美容院洗頭燙髮,自己回家也有困難。以後她上美容院,每次都要去接送。有時候比預計時間早些做完,也會打電話回來,八位數的號碼還記得,合唱團唱了三十年,近來看譜有些困難。但一起出聲讀聖經,中、日文都很好。多年來往返美、日兩國;回台灣,三國貨幣常常使用,近來其間的幣值也搞不清楚了。在台北一般餐廳吃東西,要多少錢也不知道,告訴她,一定說太貴。因為對現在的生活水準、民生經濟完全沒有概念了。

三、經過、治療、照顧

症狀慢慢漸顯著的五、六年來,日本有一種新藥問世,也開始服用。效果感覺還不錯,雖然記憶力明顯衰退,但重要事情還記得,日常生活尚無大礙。瓦斯不讓她使用,以免發生危險。微波爐還能使用,三年前為了外出時能經常聯絡,買了兩隻手機,但最基本的用法也有困難;於是,知道不能讓她單獨行動,否則會出狀況,日夜都得結伴在一起。她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小診所也逐漸縮小營業,終於在2003年結束。桌椅、木櫃使用歷史都在40、50年以上,還有不少雜物必須清理丟棄,頗費了一番功夫。真理大學、大同公司(包括大學)的醫務工作,她堅持要繼續看病,我從旁協助並開藥方,實際上皆由我主其事。

大約三年前,吃飯時常問這是什麼菜,連魚、雞肉、豬肉都無法分辨了。出去餐廳吃飯,都由我點菜。兩年來,想吃好吃的東西,只會說壽司(sushi)和天婦羅(tenpura),也高高興興說好吃。親戚、朋友請客,都會連聲道謝。

三、 四年前,洛杉磯女兒的朋友,神經內科醫師也介紹一種新藥,就加上去服用。看來效果還不錯,病情進行緩慢,近年晚上睡眠品質也不如昔日,判斷、行動大不如前,態度也會顯得沮喪消沉,越來越依靠我。到幾個子女家輪流受照顧,她常常說:「自己好好命。」但不好意思長期住在子女家,常常出聲讀聖經、彈琴合唱聖詩 或懷念老歌,能出去散步都很高興、很感恩。

前年第一次到大陸,遊北京、西安、江南;去年聖誕節遊墨西哥西南海岸各處名勝。特別是今年六月,長孫女獲博士學位時,到西雅圖更是高興,認為上帝對年輕時的辛酸、奮鬥已加倍報償了。2007年7月15日,因一點小事病況沈篤垂危,趕快送醫院急救,卻無法挽救,僅一天半就揮別人間。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突然,衝擊很大。相信上帝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旨意。上帝賞賜,上帝收回,要永遠稱讚聖名。

四、結語

內人彩雲一生遵守年幼時所受的教養,她性格仁慈,擁有純真、樸素、勤勉等美德,也是賢妻良母。她出身環境優渥的醫生世家,我們大戰期間留學日本時相遇,和我結婚後,我們全心培育一子四女。兩人雖然都是醫生,但是我們並沒有因為開業行醫而積聚世上的財富,反倒努力去做有益社會的事。彩雲年輕時就認識主,一生走信仰之路,蒙受上帝豐盛的祝福,得享美譽,子孫隆盛。如今突然蒙主召歸,家人都萬分不捨,此為人之常情。我們知道她去了天堂,並不是消滅,有一天在主那裡會再相會。雖然晚年的六年,她罹患了阿茲海默症,但還能保持相當良好情況,最後也能保持良好的品質欣然安詳而去,真如詩人詠唱:彩雲乘著繽紛的雲朵飄然而去!

談到阿症,大家都一致認為是很悽慘可怕,其實每一人都應該多了解和認識其症狀,即時作診斷、檢查,找專家醫生,接受適當正確的治療和照顧,在此僅記述內人彩雲罹患此病,六年期間我們如何面對、因應和陪伴她走過的歷程以供讀者參考。 2007年8月寫於美國加州

附記:郭維租的傳記請參考《都市叢林醫生──郭維租傳》曹永洋著、前衛出版社。阿茲海默症在高齡化現代社會中,已經成為老年必須面對的嚴肅課題。美國雷根總統最後14年由妻子陪伴,走完人生旅程,目前英國前首相鐵娘子柴契爾也正在這種狀況中。一併在此介紹由約翰.貝禮(John Bayley)所寫《輓歌──寫給我的妻子艾瑞絲》(Elegy for Iris)李永平譯、天下文化出版;電影《長路將盡》(Iris)茱蒂丹契、吉姆布洛本、凱特溫斯蕾主演,真人真事搬上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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