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哲牧師 (1951-2018)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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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以勒撰 見於《東京與台灣的會遇 李孟哲牧師紀念文集》 台灣教會公報社 2020年4月30日初版,分4段 (磐石青年、獻身傳道、勇於任事、委身東瀛)述之。

楔子
 「李牧師啊,年輕的時候長得蠻清秀的,腦子也聰明,音樂方面,從古典到流行都能欣賞,算是迷人!」憶起李孟哲牧師年輕時的身影,牧師娘李瑪珍老師這樣含蓄地形容。事實上,不只李瑪珍,李孟哲這樣的形象也深植在許多與他熟識的朋友腦海。年輕和他一起度過許多時光的東寧長老教會長老吳仲義說:「五十多年前啊,那時太年輕,大家成天無所事事,在教會裡打鬧玩耍,只記得孟哲牧師帥帥的。」
「帥帥的」李孟哲談話風趣,很早就嶄露頭角,成為教會裡活躍的青年之一,也是不少女孩子心儀的對象。直至東京台灣教會牧會期間,他仍因著幽默的個性,與年輕人有相同的語言,不僅教會青年願意接近他,也很容易和留學生熟稔,成為他們知心又信任的牧者。這些留學生與李孟哲成為忘年之交,即便學成歸國,仍保持著聯繫。一般教會裡,不常看到青年對著牧師「爸爸」、「爸爸」地叫,但李孟哲的和藹可親,讓青年不由自主都喚他一聲「牧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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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青年
1951年10月28日出生在屏東市的李孟哲,上有兩個姊姊、一個哥哥,作為家中的么子,可說是備受寵愛。大哥李孟超就說,當時台灣政經環境漸趨好轉,物質生活也逐漸豐裕,他從小就有棉襖可穿、有牛奶可喝,讓哥哥、姊姊很羨慕。李孟哲個性開朗,很受到兄姊的疼愛,朋友也很多,幼稚園就常常帶同學回家玩。幼稚園制服的口袋裡,常常裝滿贏來的或同學送的彈珠,但媽媽總會在隔天帶著他拿到學校還給同學。
在教會成長
禮拜天,媽媽都會讓他帶著兩個銅版去主日學,一個奉獻,一個買零食。有一次在路上,其中一個銅板意外掉進了水溝裡,李孟哲對上帝說:「是祢的掉下去了!」當時看似賴皮的小事,長成後他卻有極深的反省,把這故事放在講道裡勸誡眾人。他人緣很好,不僅在求學過程結交許多朋友,在教會團契裡也不乏如兄弟般的朋友。他出身自台南的東門巴克禮紀念教會,東門教會分設東寧教會後,他就與一些朋友熱心於東寧教會的服事。
東寧教會一開始借用長榮女中的小禮拜堂聚會。當時的李孟哲沒想到,未來自己會從長榮女中開始成為一位受人景仰的牧者。他曾於東寧教會的紀念冊中提到,自己還就讀國小高年級時,適逢少年團契草創,與教會裡的哥哥、姊姊們逐漸組織起團契,並將團契命名為「磐石團契」。他在紀念冊中回憶道:「團契以『磐石』更名,就是遵循耶穌要人成為教會根基的訓誡,立志以彼得為榜樣,將來成為教會的磐石之意。」
在填鴨式的教育之下,真正聰慧的孩子功課不一定頂尖。李孟哲從勝利國小、金城國中、台南一中一路往上讀,資質有目共睹,但青少年時期花許多心思於教會和交友,成績的表現並不突出,後來就讀南台工專(二專)。
成家立業
李孟哲二專畢業後服役,成為海防預官,在恆春保護南國海岸線。服役時,只要一遇放假,他便搭乘公路局巴士回台南,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幫長期飽受風濕性關節炎之苦的母親鋪床、換被單,並下廚炒個媽媽愛吃的青菜與牛肉。看著母親受苦,李孟哲也想過從醫,消除人們身體的病痛,但他最後成了牧師,撫慰人們心靈的創傷,與人分享平安的福音。
他時常回台南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到教會與朋友相聚。二專時期,他時常與台南一中的朋友在教會唱詩歌,就讀台南神學院教會音樂系的李瑪珍活躍於教會音樂服事,受邀至三一教會幫忙唱聖歌隊,兩人因而結識。他被派遣載李瑪珍回家的任務,李瑪珍也幫幾位男聲四重唱伴奏,有東寧教會的、台南一中的及三一教會的。
「幫你們伴奏的那個女孩,我娶來作某了!」李孟哲曾跟南一中的朋友這樣說,後來這個女孩果然成為他一輩子的牽手。
「其實他一開始追我,我並沒有答應……。」李瑪珍說。雖然當時她覺得李孟哲個性好、長得也很清俊,懂音樂還擅長跳舞,但對他的追求始終保持一定距離,兩人也曾分開一段日子。因為她知道母親對自己的擇偶對象設有一些條件,而那時候的李孟哲並不符合母親設立的條件,和母親的期待相差有點懸殊。
這段情感隨著李孟哲畢業、入伍而暫時沉寂,但他沒有完全放棄,回台南時還是盡可能與當時還在神學院的李瑪珍見面。李瑪珍回憶,兩人感情開始加溫,是從一次李孟哲車禍,右小腿骨折住院三個月開始的。那是一個母親節的晚上,李孟哲原本已告知李瑪珍要陪媽媽過節,不會和她見面,但後來還是跑到台南神學院的樹下,遠遠望著慕林館(女生宿舍),但李瑪珍已經去東寧教會為母親節的慶祝獨唱了。見不到女孩的男孩在夕陽西下後失望而歸,卻在回程出了車禍。
李孟哲車禍住院三個月期間,在病床上寫信給李瑪珍請她去,於是她就到醫院看李孟哲。「但我每一次去都會找一個同學陪我,我絕不一個人去看他。」她笑說,那三個月時間裡,差不多把自己神學院的同學、朋友都帶過去了,第一位陪她到醫院探望的就是張俊雄先生的妹妹張秀芬。後來,班上的男同學幾乎都有跟去探望的紀錄。
李孟哲退伍後,於1976年進入世代化工任職電腦控制室的工程師,同一年,因為母親過世,順應長輩的建議,與李瑪珍盡快步入了結婚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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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身傳道
李孟哲結婚隔年(1977年),兒子文智出生,再一年,女兒芝也來到這個家庭,一家四口令人稱羨。
然而,二十七歲的他背起家庭擔子同時,內心卻有一些其他的掙扎。這個時候的他,剛在工作上站穩腳步,上帝卻給他新的選擇機會。一方面,中美和石化公司來挖角,另一方面,雖然他自小在教會成長,對信仰仍有一些疑點未能釋懷,促使他放不下投考神學院進一步研究的心願。一般人或許會想,接受高薪挖角可能是比較聰明的選擇,既能確保家庭經濟,又可兼顧教會的服事。然而,他並不是想當牧師,而是希望能夠更深入了解神學,而這個目標,若非進神學院,恐怕沒有辦法達成。
進南神受造就
在女兒剛出生不久的某一天下班路上,他騎車經過台南神學院,心中的想法開始清楚成形。回到家後,他向還在坐月子的妻子李瑪珍說:「決定去讀神學院了。」
雖然他下了決定,但兩個幼子嗷嗷待哺,放下工作不是一件簡單且瀟灑的事。更何況,這是夫妻兩人未曾有過的計畫,特別是妻子年輕時,還曾有「不要嫁給牧師」的打算。
1978年,他決定讀神學院後,雖然馬上考取了,但工作沒辦法說走就走,於是一邊請假在神學院讀語言課,一邊還要繼續上班。為了半工半讀,他自願調到夜班,但不久因為無法身兼三職,又因為無法兼顧學費與家庭支出,上完語言課後隨即辦理了休學。但是李孟哲沒有放棄,隔年他就申請復學,仍是一邊工作,一邊請假讀書。為了能夠讀神學院,他自願值大夜班,家中又有兩幼子需要照顧,等於同時得兼顧丈夫、父親、員工、學生四個角色,無論在體力與精神上,都是一大考驗。原本生活、打扮皆時髦的他,也因為決定獻身而開始自我要求,逐漸變得樸素起來。
在長女操持總務
1983年,他自台南神學院道學碩士畢業,取得傳道師資格後於長榮女中擔任傳道,隔年兼任總務主任,1985 年封牧。他在長女任職期間,提出了二十年計畫,包括現今的信望愛大禮堂、游泳池、實習大樓、資訊大樓、綜合大樓等建造工程,都包含在當時他一手策劃的二十年計畫中。
他不只是著眼於大建築、大擘劃,身為總務主任,最主要的工作還是維持日常校務的營運無礙。有一年學校停水,卻只有校長室的水龍頭仍持續有水,他覺得有異,仔細調查後才發現原本以為已經使用自來水的校長室,竟然仍在用地下水。於是利用該次停水的機會,重新檢修了學校的供水系統。
另外,為了讓商科有更好的電腦環境,他也全面汰換老舊電腦,採購時分三年攤提。一般工作場域中,總務時常需要應酬,也有收取回扣的誘惑,但由於身兼牧師身分,讓他可以名正言順推辭,飯局後的「第二攤」也一律回絕。若有廠商固定給的回扣,則直接轉奉獻給學校。當時校長寒暑假若出國,校務均放心交給李牧師代為處理。
在長榮女中期間,李牧師仍持續懷抱著進修的期望,但工作優先的他,要到忙完長榮女中1987 年的創校百週年之後,才在隔年休了學假,至美國協和神學院進修新約學碩士。
李牧師在長榮女中擔任總務長,建立了好名聲,讓他陸續接到了許多邀約。除了曾受派擔任光和長老教會1993 年升格堂會後的小會議長,他同年也兼任新樓互助社理事長,任內由於業務量增加,互助社舊址不敷需求,便遷往東門路新址。
台南神學院更在不同院長在任期間,三次請託李牧師轉任神學院總務長。最早是張德香院長時期的總務長朱瓊四牧師來訪,李牧師以不擅募款為由婉拒。朱牧師卻說自己願意擔當募款人,他只需要兼做其他庶務即可。後來翁修恭擔任代院長時,也曾向長榮女中謝叔陽校長「要人」,但謝叔陽不願放人,故意回覆神學院:「專職都做不好了,兼職如何做得好?」他將此事轉知李牧師時,還不忘加了句:「你
就去跟他們見面,但記得要說董事會不放人。」
一直到了駱維道院長時代,李牧師看到母校有許多可以改善的地方,如教員宿舍老舊、新樓街土地、幼稚園人事及學生會溝通問題等,但不在其位,無法謀其政,於是終於答應回到母校擔任副院長兼總務長,貢獻一己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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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於任事
回在顧李孟哲牧師一生,不論是早期在長榮女中任職,或是後來東京台灣教會牧會,一待都是十年以上,也唯有經過時間的考驗,許多計畫與改變才能看出成果。唯一的例外,便是兩者之間於台南神學院服務的三年。
順服上主帶領
其實李牧師轉去台南神學院工作,家人並不完全支持,孩子們也頗有微詞。但獻身作為傳道人,常常不只在乎自己的喜好,還要留心上主的帶領。當時神學院院長張德香牧師邀請他過去幫忙總務相關事務,他深覺神學院有需要他回去做些事,但若不在其位,便無法謀其事。他在長榮女中累積了多年總務經驗,處理學校庶務可說是得心應用,雖然在長榮女中做得很快樂,工作成效也有口皆碑,但出於或許能夠對母校有所貢獻單純的動機,他慨然答應神學院的邀請,沒有再多做其他考量。
當時,神學院的同工曾對李牧師夫婦說:「從長榮女中到台南神學院來,實在是一種犧牲。」
李牧師卻回道:「只有耶穌是犧牲,我們並沒有什麼犧牲。」1995年,李牧師受聘於台南神學院,擔任副院長兼總務長,同時教授新約及希臘文,教學是他在神學院期間最喜愛的工作。
進入台南神學院後,李牧師積極解決許多棘手的問題。舉例來說,神學院在新樓街的畸零地,由於事涉土地糾紛,已經擱置好一段時日。李牧師不斷針對有爭議的部分與地主溝通,經過他殷勤地拜訪、不卑不亢地說明,原本 立場與神學院對立的厝邊,終究願意和平解決,並修補雙方關係。處理事務之際,他感受到上帝同在,保守他、帶領他,又派遣天使從旁協助,促使上帝的旨意成就。
蒙上主保守看顧
位處台南神學院內的新樓幼稚園人事案,更是引來黑道介入,對方約李牧師到市議會前談判,李牧師認為神學院的立場站得住腳,便戰戰兢地隻身前往斡旋。沒想到,經過他一番解釋,最後圍事的黑道認為他說得有道理,就此不再干涉,反倒開始幫忙。事後想起,他忍不住捏把冷汗,只能感謝上帝同在,保守看顧一切順利平安。牧師娘回憶,在那段不長的任期裡,校園大大小小的事情李牧師都放在心上,瑣碎的譬如與學生會溝通公用設施使用,針對學生大量用電問題找出解決方案等,他都是事必躬親,盡心盡力完成使命。
戮力改造行政庶務
李牧師經手行政庶務,常常觸及許多人談論神學教育時忽視的領域。對於像台南神學院這樣一間百年老店,他在人事行政、休假實施上都有所改善,讓員工享受合理的休息制度是他認為責無旁貸的事。
早在長榮女中任職的時候,YMCA總幹事黃德成牧師就一直有意延攬李牧師,他曾說:「李孟哲這樣的經營人才,到企業去一定會賺錢!」但李牧師考慮自己的目標時,從來不以是否能讓自己經濟上更富有為考量。在台南神學院的第一年,仍有一些教會來探聽他的動向,從台北到高雄都有,但他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打算。
再次轉換跑道
1997年底開始,位於日本東京、已有72年歷史的東京台灣教會,因為李約翰牧師退休,小會開始與李牧師接觸,探詢他至東京牧會的可能。原本按照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的制度,前往東京牧會不算是總會派出去的宣教師,單是這點,李牧師就不願前往。他認為自己是長老教會的牧師,若要外派,也必須以長老教會宣教師身分出去。然而,找上門的邀請越來越多,若���盡快決定,無形中恐怕會得罪很多人,也拖累各教會聘牧的進度。李牧師與牧��娘遂開始為此事禱告,求上主指引、開路。禱告前,他原本無意離開台灣,豈知禱告後的結果卻是前往日本。這樣的意念一出現,經過一次又一次禱告,李牧師越發堅定自己的信心,以致於最後他選擇順服:「服事上帝不用在意名分,沒有長老教會宣教師的身分也應該去。」於是,李牧師攜全家搬遷至東京,在異國他鄉展開人生另一段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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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身東瀛
1998年,李孟哲牧師正式應聘前往日本東京教會,這是他第一個全職牧會的教會。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委會召開數次會議確認後,終於追認他日本宣教師的資格。
適應異鄉生活
然而,考驗才剛開始,李牧師完全不會日文,由於講道時使用台語,一開始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若要與日本人打交道,就會遇到困難。幸好當時有一位教會會友開設語言學校,免費提供李牧師和牧師娘李瑪珍前往就讀,每個禮拜學習五天時間,一共花了十個月,終於打下一些日文基礎。
李牧師曾自述,剛到日本的那段時間,參加有日本人在場的集會時,心裡都會嘀咕著:「等一下希望不要請我講話……」受邀去橫濱的日本教會講道,在一個多小時的電車車程裡,他一直都在練習日語講稿,當時他真的想以後再也不接日語講道了!那種緊張的心情,多年後回想起來仍歷歷在目。
後來李牧師改變心態,積極面對自己語言上的不足,一有機會外出,就儘量把握機會找日本人交談,也時常留意人們的對話,遇到不懂的立刻拿出手機查詢,點點滴滴累積會話能力。同時間,李牧師也持之以恆閱讀日文聖經,不僅增加詞彙,也練習各種時態、敬語,後來教會的人還對他講話有文學感覺得驚豔! 後來,日本當地的東京神學院曾邀請李牧師講授台灣教會史,日本基督教團也邀請他撰寫台灣歷史共12篇專欄。他努力委身於東京台灣教會,讓日本人感受得到他的誠意,也看到亮眼的成果。
除了語言是一大障礙,日本的生活開銷龐大也是另一個挑戰。當時兒子李文智在美國巴爾的摩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琵琶地音樂學院(Peabody Conservatory of Music)主修超男高音(Countertenor),女兒李芝慧則在日本東京早稻田大學國際關係研究所攻讀東亞關係。牧師娘說,當時身上所有錢都拿來繳孩子的學費仍是不夠,還要面對新的牧會生活,一切只能倚靠上主。
夫婦倆在異鄉,一開始還不熟悉東京各教會的生態,許多親友都不在身邊,也無人可以交心。新牧者上任,不是所有信徒都能很快打成一片,所以兩人時常感到孤單,許多無奈與辛苦無處可訴。但是李牧師秉持處事公平的信仰原則,用不介入派系、不為人折腰的態度專心牧會。
勤勉牧會引人歸主
「他的皮箱就放在門口,就是拿進來、提出去的差別而已。」牧師娘回憶,李牧師將生活交託在上主手中,不眷戀身外之物。若主要他離開,帶一隻公事包就能離開;若教會有什麼需要,提一隻公事包就能赴任。
在日本,李牧師講道的原則有兩個「不談」,一是不談要會友多奉獻,因為奉獻乃出自甘心樂意,而不是條件交換。二是不談要對牧師好,因為對牧師的態度其實是雙方共同經營出來的,不是用信仰的權威去要求。他牧會很注重往下扎根,特別重視青年的信仰培育。
在日本文化裡,牧師也常有機會收到贈禮,李牧師夫婦的原則是收下禮物後分給團契,或者按禮品的內容或數量轉送給適合的長者、弱勢的主內肢體。
許多人對李牧師的印象,可能是他一個人在教會門外掃落葉、在廚房裡忙進忙出收拾碗筷,這些事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因為看到年長會友的需要,李牧師不辭勞苦奔波,讓原先難以核准的教會電梯取得執照,禮拜堂的座椅、講台等設備也找到奉獻,漸次地更新,讓會友聚會時能有更舒適的空間。
「牧師為你禱告好嗎?」 「不要!」,「為什麼不要呢?」, 「因為禱告完就得離開了……」有長者這麼對李牧師說。可以看出在他的牧養下,會友對教會的向心力與歸屬感日益加添。
在日本土生土長的台裔日籍二世的自我認同,一直是李牧師牧會的重點之一。他關心並參與「二世團契」,讓聚會不是只有俱樂部式的玩樂,而是透過查經來產生影響力。此外他也栽培青年司會,這對中規中矩的日本教會來說無異是一種突破,實際參與的青年也將這樣的服事視為榮耀。李牧師最自豪的是,教會有一群凝聚力很強的青年。即便是來來去去的留學生,只要願意來到東京台灣教會,他都用心陪伴。李牧師會陪著青年一起快樂、一起傷腦筋、一起哭泣,許多留學生因此將他視為日本的父親,不僅參加主日禮拜、查經、活動也盡可能參加,並在畢業後持續保持聯絡。
事實上,他在家庭中也是如此,小孩的床前故事、學騎腳踏車等陪伴,他沒有一樣錯過,甚至在孩子的聯絡簿上要求老師不要派作業,理由是:「要帶他們去看彗星!」孩子在他身上找到一種自由,不用在意世俗眼光,只問自己什麼更重要、更需要去完成。
在聖經上扎根
李牧師非常重視查經,他書房中的資料夾有兩個系列,一個是每個禮拜的講道篇,另一個是自己編寫的查經班講義。東京台灣教會起源於查經班,查經是追求信仰重要的基礎,這是他考量去牧會的因素之一。此外,在東京台灣教會聚會的會友有五分之一來自外地,甚至開車三個小時到教會做禮拜,在交通費用高昂的日本,單趟過路費就需要九千日圓,讓他深受感動,也是最終答應前往日本牧會的原因。
由於東京的生活步調忙碌,通勤時間長,東京台灣教會將原本週間的祈禱會移至禮拜前,讓會友週間不必奔波,集中在禮拜天聚會,參與人數因此明顯增加。
而每個月一次週六的松年聚會,有一半是慕道友,因為在這裡可以與其他台灣人分享,所以他們樂意參與。李牧師也會針對慕道友調整題材,用生活化的方式帶入信息。
2003年6月,東京台灣教會舉辦了手寫聖經運動,讓會友體會信仰應奠基於聖經,隔年5月完成台語漢字、中文與英文共三種語言的聖經手抄本,並推動全教會讀經運動。到了2005年舉行教會設教八十週年感恩禮拜時,手抄本剛好成為獻禮,眾人才發覺李牧師做事是有計畫的,從2003年開始,就想著兩年後的八十週年慶,同時也讓教會成為勤讀聖經、重視信仰反省的教會。
重視台灣認同
李牧師說,若是台灣東京教會也改用日語聚會,就與一般日本教會沒有差別,他覺得台灣人的教會應當堅持台灣認同。因此,他特別在東京台灣教會設計「回應式禮拜」,將《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信仰告白》分成三段,在禮拜中回應上帝、確認信仰、反省信仰。
「所謂台灣教會,不是只有講台語而已,還含括台灣意識、台灣文化、台灣認同……每一層面的關心,為故鄉禱告,讓台灣成為新而獨立的國家,成為上帝歡喜的國度。」李牧師述說他的理念。此外,李牧師講道中會穿插台灣俗語,並標注白話字,讓沒有意願特地學白話字的會友也能持續接觸。牧師娘則認為,學習台語是「就算只有一句也好」,只要能持續接觸母語,就是好事。
教會連合相助
作為東京各台灣教會的母會,李牧師也頗照顧其他牧者,因為同樣身在異鄉,深知作為牧師的辛苦。在相當於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中會」的台灣教會連合會裡,東京台灣教會是頗負責任的教會,負擔金也繳得多。然而,李牧師原本希望以連合會從事聯合性事工,但各教會想法不同,後來便覺得失去原本的意義,遂退出了連合會。
李牧師在台灣時曾擔任傳福會的委員,赴日後得知有許多前輩牧師未納保,於是協助幾位牧師在期限內補交負擔金,讓長期在國外宣教的牧師不致因為資訊落差而失去保障。
2002年,千葉台灣教會投資「基督教教育中心」,李牧師也在合理合法的前提下,協助處理土地登記與產權歸屬的問題,幫助教會順利拓展。
長期以來,東京台灣教會一直是台灣基督長老教會與日本各基督教團的橋梁。李牧師作為代表,參加各教團的會議,並居間撮合各項合作事工。
同時李牧師也擔任長老教會在世界台灣人基督教會協會的代表(2013年改名為世界台灣人基督教會聯盟,WATCC),成為長老教會國際上重要的幫手。
九十週年獻禮
2015年3月,東京台灣教會慶祝設教九十週年,李牧師曾對牧師娘說:「九十週年就是我們的成績單。」未來離開教會,也不需要辦歡送會,就如同約翰加爾文一樣,無需留下自己的姓名。牧會多年,每當遇到需要決斷時,唯有問自己:「這樣做是否討上帝喜悅?」
九十週年感恩禮拜,李牧師以「使命與歷史的鞭策」為題講道,帶領眾人回顧耶穌的大使命,對於部分教會只注重人數增長,他也提出反省,指出大使命不只是使萬國萬民作耶穌的門徒,更是教導他們遵守耶穌所給的一切命令。從東京台灣教會可以看出來,注重讀經、查經的信仰生活,已然落實在教會。
盡忠到底
2018年4月29日晚間,李牧師牧會的第21個年頭,他在教會的書房裡工作時突發腦溢血,隔日清晨過世,令眾人措手不及,也無比惋惜。
後來,家屬分別在東京台灣教會與台南神學院舉辦追思禮拜,並以分骨的方式同時葬在東京與台灣,彰顯他的雙重身分──既是陪伴日籍台人的海外宣教師,也是熱愛故土的台灣人。
當年李牧師被問起為什麼念神學院時,他曾說:「希望能夠影響人。」被問起為什麼當牧師時,他則說:「這麼好的福音,怎麼能不傳給人知道?」
李牧師終其一生按照愛的誡命去行,如同台語聖經所說:「你著盡心、盡性、盡意疼主你的上帝,此個誡是大的,也是頭一個。」(馬太福音22章37~38節)雖然他在眾人完全沒有預期的情況下離開,但眾人相信他已經回到一生忠心服事的上帝身邊,正如詩篇所說:「耶和華所愛的,祂欲互伊好睏。」(詩篇127篇2節)
李牧師交出了自己67年的成績單,為親朋好友留下美好的典範。他先自由了,留下來的人則向他學習,不斷問自己:「我這麼做,是否討上帝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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