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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中文譯本」與「和合本」之比較:以撒母耳記為例

張德麟撰 《新使者雜誌》 37期 1998年12月10日 p.60-64

(一)讀現代中文譯本的第一印象,感覺它跟和合本的最大不同是:語言的表達方式。這種不同,依筆者的管見來自兩處:一是現代中文譯本的基本翻譯方向就是要以「現代中文」(註一)表達。這樣的目標自然會跟1919年完成的和合本產生差異。因為時間的因素,確實會使翻譯的語言產生極大的不同。二是現代中文譯本的翻譯原則強調「動力(實質的)相等勝於形式的相投合」(註二)。這個原則用另一種方式表達即「意義相符,效果相等」!(註三)。這樣的翻譯原則基本上認定,不能傳達的信息是沒有價值的。依據這樣的信念所翻出來的經文,自然會跟和合本某些有直譯傾向的語句呈現不同了。本文以撒母耳記為例,闡述上兩種差異,以就教於高明。
(二)從現代中文譯本努力要以「現代中文」表達的角度說,現代中文譯本是相當成功的。1981年,中華民國聖經公會出版了一部「綴網集」。這本書收集了二十多篇作家讀現代中文譯本的讀後感。他們幾乎一致地表示,現代中文譯本最大的成功處是在譯文流暢、語意清晰。例如,「好得無隙可擊,文字流暢而優美」(張拓蕪),「一看就明白,一聽就了解」(李涵瑛),「與當今文學,生活語言貼緊」(菩提),「果真達致了清新、明白、曉暢的效果」(蓉子),「可以成為人人學習純正白話文的基礎讀物」(子敏),「文字簡明可讀」(小民),「文筆流暢優美」(朱佩蘭)(註四)以下我們以撒母耳記為例,列出三種情形,將現代中文譯本跟和合本對照,以見現代中文譯本這方面的特色。
  1. 和合本譯文目前可能產生歧義者
和合本有些譯文,目前讀起來可能會產生歧義,即,產生跟原作者想傳達的信息不同的反應。遇到這種情況,現代中文譯本就顯現出它的特色。例如(註五):撒母耳記下一章13節:「大衛問報信的少年人說:『你是那裏的人?』他說:『我是亞瑪力客人的兒子。』」這段記載中,有一句「我是亞瑪力客人的兒子。」這句話現在的讀者可能讀成:亞瑪力是人名,他有一個客人,句子中的「他」是這個客人的兒子。之所以會產生這種歧義,理由在「客人」一詞。「客人」的一般用法是在到別人家作客時,相對於主人的自稱(或主人對此人的稱呼)。但用在到別的國家作客時,一般的用法是「僑居」,自稱是「僑民」,住的地方則稱「僑居地」。因此,現代中文譯本是這樣翻的:「我是亞瑪力人,是住在你們國中的僑民。」這樣的翻譯是不會產生分歧的解釋的。
又如撒母耳記下二十一章16節:「偉人的一個兒子以實比諾要殺大衛……。」這句話中有「偉人」一詞。「偉」當然有「大」的意思,例如廣韻就說「偉,大也。」但當我們把「偉」、「人」二字合在一起時,指的是有豐功偉蹟的人。例如魏志鍾繇傳:「此三公者,乃一代之偉人也。」而目前的普通用法也都用這個意思。因此若將原文指的巨大的人翻成「偉大」,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聯想,這一節現代中文譯本的翻譯是適當的:「有一個巨人叫以實‧比諾;他……想殺死大衛。」
  1. 和合本譯文語意不清者  
例如撒母耳記上九章13節:「……因他未到,百姓不能喫,必等到他先祝祭,然後請的客纔喫……」這段譯文中,「請的客」三字語意不清,原文指「賓客」,因此現代中文譯本譯為:「……民眾必須等他來,因為他得先為祭物祝福,他們才可以吃東西。」
又如撒母耳記上十二章2節:「現在有這王在你們前面行。我已年老髮白,我的兒子都在你們這裡。我從幼年直到今日都在你們前面行。」這段譯文出現兩�������「在……前面���」,此詞語的語意不清楚。現代中文譯本則清楚地譯為:「現在,你們有王來領導你們。至於我,我已年老髮白,我的兒子們都跟你們在一起。我從年幼到現在,一直領導你們。」
  1. 和合本所譯的中文,目前已不常(或不再)���������������������������用者
這種例子甚多。我整理出來,放在案前參考的就有三十多則,僅舉數則如下。
撒母耳記上十二章21節:「若偏離耶和華去順從那不能救人的虛神是無益的。」目前已無人使用「虛神」一詞,現代中文譯本譯為:「不要追隨假神;他們不能幫助你們,援救你們,因為他們是假的。」又如撒母耳記上十四章15節:「於是在營中、在田野、在眾民內都有戰兢,防兵和掠兵也都戰兢,地也震動,戰兢之勢甚大」。現代的詞語已不用「防兵」、「掠兵」。而且「戰兢之勢甚大」也不是現代中文。現代中文譯本此節譯為:「所有在田間的非利士人都驚恐萬狀;防衛兵和突擊部隊也都喪膽,地震動,一片恐慌!」又如撒母耳記上十四年52節:「掃羅平生常與非利士人大大爭戰。……」「大大爭戰」不是現代用法,現代中文譯本譯為:「掃羅一生跟非利士人常有激烈的戰爭,……」又如撒母耳記上十六章12節:「……他面色光紅,雙目清秀,容貌俊美。……」這是一段大衛長相的描述,其中「雙目清秀」造語奇怪,因目前無人用「清秀」描寫眼睛。現代中文譯本此節譯為:「……他是個英俊的青年,雙頰紅潤,眼睛炯炯發光。……」再如撒母耳記下七章1節:「王住在自己宮中,耶和華使他安靖,不被四圍的仇敵擾亂。「使他安靖」不是現代中文,現代中文譯本譯為:「大衛王住在宮中。上主使他享太平,不受仇敵的侵擾。」
(三)翻譯者非但要對原作者負責,也要對讀者負責。但,怎樣才算盡責呢?直譯者對原作好像是盡責了,但對讀者是不負責的。現代中文譯本的譯經原則如前所述是「意義相符,效果相等」的動力的翻譯觀。這種翻譯觀對原作者,對讀者都是負責任的。這種翻譯觀用翻譯家思果的話說,即,「切不可譯字,要譯意,譯情,譯氣勢,譯作者用心處。」(註六)現代中文譯本應用此翻譯原則與和合本某些地方比較起來,自然很不一樣。例如:
1. 撒母耳記上二章1至11節是哈娜的禱告詞,這是詩歌體
和合本譯為:
現代中文譯本則譯:   
哈拿禱告說:
我的心因耶和華快樂;   
我的角因耶和華高舉。  ………   
將力量賜與所立的王,   
高舉受膏者的角。
哈娜禱告說:   
上主使我心裏充滿喜樂;   
上主使我抬得起頭。   ………   
他要賜能力給他所立的主,   
使自己選立的君王昂首凱旋。
這首詩以「角」開始,以「角」收尾。和合本譯「角」是直譯。但如此翻譯對讀者沒有幫助。角是動物的頭的一部分,作者在此以部分代替全體,他寫「角」,事實上指的是「頭」。現代中文譯本將首句翻成「……上主使我抬得起頭。」以色列的婦女以無法生育為羞恥。如今哈娜生了撒母耳,故言「上主使我抬得起頭」。末句則翻為「……使自己選立的君王昂首凱旋」。(「高舉受膏者的角」是使君王勝利的意思,現代中文譯本因此譯為「使自己選立的君王昂首凱旋」)現代中文譯本這樣的翻譯是「意義相符,效果相等」的翻譯。
2.撒母耳記上十四章19、20節
和合本譯
現代中文譯本譯
「掃羅正與祭司說話的時候,非利士營中的喧嚷越發大了;掃羅就對祭司說:『停手吧!』掃羅和跟隨他的人都聚集,來到戰場,看見非利士人用刀互相擊殺,大大惶亂。」
「正當掃羅對祭司說話的時候,非利士營帳中越來越混亂;掃羅對祭司說:『我們來不及求問上主了!』於是掃羅率領他的軍隊衝進戰場,攻擊非利士人;非利士人一片混亂,互相殘殺。」
兩種版本最大的差異處在19節。和合本譯「停手吧!」現代中文譯本則譯「我們來不及求問上主了」這句話的背景是以色列人與非利士人交戰。交戰前,掃羅召見祭司亞希亞,要他將內裝聖籤的以弗得帶來。當非利士人營帳混亂之聲傳來時,掃羅不耐煩等待聖籤的指示。因此他止住祭司的手:「停手吧!」「停手吧」是詞句的翻譯,但如果從脈絡連貫一致的觀點看,這裏的內在意義是現代中文譯本所譯的「我們來不及求問上主了」。
 
(四)總之,以上所論和合本與現代中文譯本的兩點不同,正好是現代中文譯本的特色。這兩樣特色不只幫助我們對上主有更清楚的認識,而且對非基督徒也是深具意義的。因為,聖經的譯文不只要讓基督徒清楚明白;也要讓非基督徒讀來全無隔閡。也唯獨這樣的譯法才能讓所有的人能通過這些譯文,認識且經歷活活的上主。
註釋:
一、以 Dr. Nida 為首的一群專家曾擬定一篇「國語新約翻譯指導原則」。房志榮神父曾將它部分發表於「神學論集」。在「原文與譯文之間的關係」一節,列有六點:
  1. 動力的(實質的)相等勝於形式的相投合。
  2. 脈絡意義的連貫一致勝於詞句的一致。
  3. 口語形式勝於書寫的形式。
  4. 中學程度(或十八至廿五歲)的人所用的話勝於比他們更老或更年輕者所用的話。
  5. 今日較普遍的國語勝於地區性的、各教派的、或較傳統式的國語。
  6. 譯文必須讓基督徒和非基督徒同樣能懂。見房志榮,「新約全書『現代中文譯本』的來龍去脈」,神學論集第二十六期(台中,光啟出版社,民國六十五年),頁六一四以下。筆者認為上述六點除了一、二兩點外,即在強調翻譯的語言必須是「現代中文」。
二、見同上。
三、許牧世教授對此譯經原則曾有專章討論,可參閱。見許牧世,經與譯經(香港:基督教文藝出版社,1983),頁一四四以下。
四、小民編,綴網集(台北:中華民國聖經公會,民國70年)。
五、以下所引,和合本、現代中文譯本相對照者,若未明示,和合本皆列於前,現代中文譯本皆列於後。和合本本文用1988年出版的新標點和合本;現代中文譯本則用1995年 的修訂本。
六、思果,「翻譯要點」,翻譯論集(香港:三聯書店,1981),p.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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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訂日期: 2017 年 08 月 16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