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廖恩賜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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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俊義撰 「永遠懷念廖恩賜長老」《台北東門教會週報》2012年3月18日;

「再思廖恩賜長老」《台北東門教會週報》2012年3月25日

廖恩賜長老,2012年3月11日去世,享年89歲;3月25日假台北東門教會舉行告別禮拜。


上個禮拜天(3月11日)正在禮拜的時候,辦公室接到電話,說廖恩賜長老安息回天家了。這一個禮拜來,我心中一直浮起過去這14年與他相處的經過。

我是在1998年2月中旬,才第一次認識廖恩賜長老,那天是七星中會開中委會,陳惠容長老要代表教會帶我去中委會辦理獻聘的事宜。獻聘結束後,她說這附近 有一位長老,要帶我去認識。就這樣,我第一次認識廖恩賜長老,也才知道原來就是得恩堂眼鏡公司的開創者,也是廖恩加牧師的哥哥。

就在三樓客廳,陳惠容長老簡單地介紹一下,說我是新來的牧師,然後廖長娘端出準備好的水果盤。我們沒有聊很久,廖長老就帶我下到一樓的門市部,跟我說: 「牧師,你配支眼鏡戴,看起來會比較『柔』。」然後他替我選配一支眼鏡。我當然知道他所說的「比較柔」這句話的意思,也讓我想起1974年3月,在神學畢業講道後的師生講道評論中,蕭清芬院長就這樣說:「俊義,你的臉若沒有笑,眼睛看起來很兇。」就這樣,我在當年2月底來到咱台北東門教會報到,我問他甚麼 時候去拿眼鏡?他說他會親自送過來,我說要自己去拿,他說「不行」,果真一個月後,他親自送眼鏡到牧師館來給我,自此之後,我都是戴廖長老為我選配的眼鏡。

之後,我從當年7月開始帶查經班,他和長老娘都會來參加禮拜五晚上的班,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天結束後,他跟我說:「牧師,按呢真好,真好,已經真久沒有按 呢的查經啊!」就這樣,每個禮拜五晚上的查經班,他幾乎從未缺席過,除了出國,或出差趕不回來,否則他都會出席參加,一直到前年身體開始發生異樣,檢查出癌症而需要進行化療,他就無法出席參加。有好幾次,我看到他來參加查經班,是從高雄搭飛機回台北來,沒有吃飯,就直接從機場到教會來,每次看到他這樣熱心 參加查經班,都會讓我感動萬分,就像我每當看到林信男長老從台大醫院工作結束後,背著背包直接到教會來一樣,都會令我感動,這也激勵了我必須更加用功準備 查經的講義。

2001年,我和淑英應邀去美國巡迴演講,那次陳寬墀兄夫婦就一再告訴我和淑英,只要我想去的地方,他們都將全程帶我們去遊玩,讓我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接受悅文的建議,告訴寬墀兄說要去洛杉磯的「環球影城」去看看。廖長老一聽我們要去洛杉磯,就一定要我們留個時間給他。結果他和長老娘全程陪我和淑英、寬墀兄夫婦等,我們六個人一起在環球影城玩了一整天,在裡面有乘車越過叢林被水沖濕了全身,然後出來曬太陽的經歷。然後,他又邀請我們和明妙、明足、明觀等三個家庭大小一起吃晚餐。隔天,又親自開車載我們觀賞水晶大教堂,和他認為最美麗的海灘。最後開快車送我們去機場,那次,狀況連連,我們差一點點就 沒有趕上飛機回舊金山。往後,每年我出國巡迴演講,他都會先問我有沒有去洛杉磯,即使沒有,他也會要我設法去明妙、明足或明觀的家休息幾天,才回台灣,理由是他想要接待我們。

有好幾次,他主動來牧師館找我,跟我提到咱東門教會的一些往事,讓我知道咱教會過去所發生的各種事,而他最大的感慨,就是北部教會信徒和南部信徒對教會參 與和奉獻的態度很不一樣。

有好幾次,廖長老和長老娘親自開車載我們到陽明山的房子去,說是要我好好休息。有一年的農曆過年初三,他堅持要我和淑英上山去,結果是讓長老娘準備午餐,他開車帶我們上山去賞花,午餐後,叫我們休息,醒來時又叫我們去泡溫泉,之後,長老娘下山,他卻開車載我們跑到基隆、金山,才再回來台北。有好幾次我帶著 一堆資料上山,他看見後,似乎很不高興,要我放著,不要我做。我說這只是剪報和雜誌,他說到山上就是要休息,他說要好好休息,就要把工作放下來。

這樣去幾次之後,我就不要再上去,結果他生氣了。要長老娘開車來載我,且是電話中根本沒有討論的機會,他說已經叫長老娘開車過來了。這讓我有種「壓迫 感」,在車上,長老娘跟我說:「牧師,我想如果我開車你覺得不方便,我就將房子的鑰匙放在你這裡,這樣,你想要上山,隨時可以依照自己的時間,就不會有時 間上的壓力。」他們都希望我們能去山上去休息,也泡泡溫泉舒壓,我卻反而覺得心裡的壓力很大。原因是每次去,都是長老娘親自下廚準備佳餚。我想我又不是甚 麼貴賓,接受這種款待,我真的無法承受。他卻認為我應該要好好休息,不要那樣勞累。

廖長老夫婦帶我和淑英上山,長老娘和淑英在廚房聊天,廖長老怕我覺得無聊,就開始講他年輕時跟蘇天明牧師、吳招生長老(吳信安牧師的父親)、邱以正牧師等一群熱心的伙伴開拓教會的經歷,也說起他年輕時,擺地攤賣眼鏡的故事,以及後來開店,和到台北來開公司的發展經過。每當他講起開拓教會的事,總是顯露出神 采奕奕的樣子,真的讓我相當感動。使我想起剛來的時候,他就跟我說,希望在咱東門教會慶祝60週年時,能自己開拓第二間子會來。也是從和他聊天的當中,我才清楚知道咱教會就是用開拓安和教會,作為慶祝40週年慶的獻禮給上帝的整個經過。

後來我用了些時間跟他說起我對在台北開拓教會有不同的看法時,我們確實在山上交換了不少觀點。我跟他說:有許多弱小教會呈現出搖搖欲墜的窘境,原因是很多 偏遠鄉村人口流失很多,信徒減少,甚至很難維持一間教會的基本謝禮給傳道者。這樣的結果是造成惡性循環,教會因為沒有辦法聘請專任的傳道者,教勢就會持續下降,甚至衰弱到面臨關門的壓力。我的看法是:在台北市開拓一間教會,恐怕至少得要花上兩千萬元在硬體設備上,例如買一間樓房當禮拜堂(這是指2000年的價錢),還不包括購買牧師館、教室等。這樣,我們就算用兩千萬元開拓了一間都市教會,但相對的,農村偏遠地區的鄉村弱小教會因為得不到支援而關了一間, 對整體教會來說,還是一樣。若是我們不要開拓,把經費用來補助弱小教會,跟他們的傳道者來約定,只要願意在該教會五年都不異動更換牧養教會,我們可以一個 月補助傳道者的生活費用兩萬至三萬,一年也不過是三十至四十萬元,我深信只要傳道者在無後顧之憂而因此能專心牧養,五年,應該是可以幫助教會成長。我們還可以提供給這些弱小教會在推動事工經費上的需要,這樣幫助會更有效果。

他聽了我這樣分析之後,問我一句話說:「牧師,你是不是有做過生意?」我說:「沒有,生意我完全不通。不過這是我對現有教會現象的看法。我只希望鄉村小教會不要被疏忽了。應該是有很大的空間可以努力。」他說:「會像你這樣想的傳道者,已經越來越少了。很好。若有這方面的需要,就告訴我,我來負責。」

他的回應讓我覺得可以強化咱東門教會在這方面的關懷事工,而這也就是我後來在查經班推動小額奉獻支持弱小教會之因。如今咱教會在幫助八個弱小教會或事工單位,而且都是鼓勵參加查經班的兄姊自由奉獻的方式來推動,用意是讓更多兄姊參與有分。就這樣,這十多年來,我們補助弱小教會的奉獻,都有一筆百餘萬元的經費可運用。而其中已經有兩間教會因為我們的協助,已經從弱小升格到堂會且聘牧,這兩間就是苗栗三義教會,和排灣中會在都市的南原教會。

再思廖恩賜長老

有很多次,廖長老夫婦會來牧師館看我們,廖長老總是聊起他去巴西和其他幾個國家的經歷,我才知道在1960到 70年代,他曾認真思考過是否要移民去南美洲的事,特別是在2007年8月中旬,我和淑英受邀去阿根廷、巴拉圭、巴西巡迴演講回來後,在週報上連續寫在南 美洲這三國所見所聞,他連續跟我談幾次在巴西等地的旅遊和經歷。這跟盧鑒榮長老也很喜歡談他在這些地方的經歷一樣。但後來他認為還是回到台灣才是正確的決 定,同時,他想到要使公司有更好的發展,必須在技術和經營上有更大的突破,於是派廖長老娘去日本學習隱形眼鏡的製作技術,而這正是奠下了得恩堂眼鏡公司的 基礎。

雖然忙著事業,廖長老夫婦卻從來沒有忘記,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參加禮拜。這點跟這代的信徒,特別是年輕一代的教會青年想法很不一樣;他夫婦二人就像 1950年代的台灣長老教會大部份信徒家庭一樣,每日在家裡有家庭禮拜,不但這樣,每當教會安排了家庭禮拜,他一定會親自開車載著長老娘一起參加,不論會 友的家有多遠,除非他們人在國外,否則一定排除所有困難撥駕參加,這份信仰的堅持讓我深受感動,也得到很大的激勵。為了鼓勵會友家庭禮拜,每年元月初四是他的生日,他一定會請教會安排在元月第一個禮拜三晚上,請會友到他去舉行家庭禮拜。他重視家庭禮拜。

其實,他更重視公司員工的信仰。我剛來沒有多久,有一個早上八點,他請我到公司去帶領員工晨更聚會。我沒有問是否每天都這樣,但好像每個禮拜至少有一次是 邀請市內傳道者輪流去公司帶領聚會。他跟我說最大的心願:希望所有得恩堂員工都會跟著他信耶穌。他說:「只要信耶穌,公司就不會亂,大家會守規矩。」他這 樣說,其實也是在說教會應該是這樣,是有規矩的教會。因為信徒都是信耶穌,若沒有規矩,就會失去信仰的意義。也因為這樣,每當我在要求提早十分鐘來教會參 加主日禮拜,或是一再鼓勵大家來參加查經,接著強烈要求喜喪事禮拜,不論是誰,大家都一樣,禮拜就是禮拜,就是和平時在主日禮拜一樣,教會不給佈置,也不 給許多詩班或是個人唱歌等等,這些都讓他大力表示讚許。他常跟我說:「沒有人敢這樣要求,但你這要求是應該的。」

也因為這樣,當他在前年(2010年),身體還沒有異狀出現時,他就跟我說,希望在2011年3月22日得恩堂公司成立70週年的感恩禮拜,由我來策劃。 但沒多久,就檢查出他身體有異樣,明憫姊和她的姊弟妹們開始擔心是否能撐得住到3月22日公司70週年慶的感恩禮拜。他們並且開會討論治療的事,我也曾請 他們兄弟姊妹都來,談及要有心理準備,並且趁著廖長老還清楚的時候,著手處理「家裡的事」。這也是我常說的,癌症最大的好處,是讓我們有時間好好處理「家務事」。

上帝真的垂聽大家的祈禱,廖長老將整個注意力放在公司70週年當天的感恩禮拜。在這之前,我就先提議要讓禮拜回到禮拜,不要穿插其它甚麼名士貴賓說賀詞, 這些都安排在宴席中,讓我們用感恩禮拜來回應上帝的愛。他聽了馬上說「這樣好,這樣好」,他會叫公司的人跟我聯繫。於是我開始進行設計「得恩堂公司創設 70週年感恩禮拜」,也包括宴席設在教會教育館的二樓副堂。那時候的他,已經無法自然進食,需靠鼻胃管灌食。但當天,特別請醫師將鼻胃管抽出來,讓許多來 賓看不出,而我們擔心他要講致謝詞時,是否可以站立得住。但他知道上帝會保守他,讓他有最後的機會講幾句話,果然,他的祈禱得到上帝的應許。禮拜後,女婿 丘子宏醫師趕緊又將他載回台大醫院,插上鼻胃管,然後,他又回來教育館二樓宴席會場和大家打招呼。

1998年,當我來到東門後一個月,四月初遇到受難週,我在週報和禮拜中的報告都強調在受難週期間,不要外出旅遊、也不要參加任何喜 慶宴席,且教會要舉辦早晚祈禱會。他一聽到,就在禮拜後隨即跟我說:「這是很久沒有的事了,牧師這樣很對。我原本要去日本,也要改時間。」然後,他跟長老 娘每天來參加受難週早晚祈禱會。我也遇到黃政枝兄來問我說:「牧師,跟客戶去吃飯算不算『喜慶』的宴席?」我說:「可以去,那是做生意。」我發現大家很重 視這樣的信仰規律。而復活節那天,廖長老還特地跟我說:「要堅持這樣的受難週祈禱會。」他也跟我說,要訓練會友禱告,而這一點卻是我最弱的地方。因為我自 己就很不會禱告。

他是基甸會忠實會員,很關心發送聖經的傳福音的事工,因此,只要有贈送聖經活動,他就大力奉獻印製聖經的費用。他也很希望基甸會能到咱教會來請安,讓更多 會友參與基甸會和奉獻。當他知道我強烈要求基甸會不要再繼續印中文和合本版(1919年翻譯出版),改印現代中文修訂版(1995年版)聖經送人,否則就 不要來跟我談該會要派人來的事,而這項要求,我不是來台北才這樣,早在關山教會和嘉義西門時,都有幾位長老也是基甸會會員,也都因為聽我這樣的強調,反應 回去給基甸會主事單位,卻依舊沒有成果。廖長老知道我對聖經和禮拜的事很堅持,他跟我說曾向基甸會總會反應過,但也是沒有回應。從此,他就不再跟我提起基 甸會想派人來教會請安的事。而這點也是我到現在都搞不懂基甸會主事者是怎麼想的。

有好幾次,他聽人說我對教會發生的某些事情,非常「忿怒又失望」,就特地來電話,約我、跟我聊。他親自來牧師館,跟我談發生的事,就像歐媽也是這樣,不知 道誰跟他們兩人講,歐媽因為都有參與教會義工工作,因此,有時會牽著我的手帶我祈禱,就像母親在安撫著傷心難過的孩子一般。而廖長老則會跟我說,他剛來咱 東門教會的感受,也用他在高雄和蘇天明牧師同工的經驗,和他從自己的父親廖得牧師身上學到、看到的,鼓勵也安慰我,希望我不要失志、氣餒。我跟他說,恐怕 台北地區這種人文生態的環境很不適合我牧會。他的回應則是笑著說:「我看,你已經改變東門很多了。只是自己沒有感覺而已。」

歐媽是去年五月走的,直到現在,每當看到秋娟長老、彩宛姊每禮拜一至三來當義工,默默地做些微小且瑣碎的事,我就好像看到「歐媽」再現的影子。她跟廖長老 一樣,對讀聖經、查經的事工執著,在身體虛弱的時候,也會繼續來參加。廖長老甚至在身體開始變壞的時候,還會帶著長老娘來參加。最讓我感到永遠難忘的,是 每當禮拜日一到,他都會堅持要來參加禮拜,有時孩子們會跟他說休息一下,停一次等類似這樣的建議,都會讓他感到難過,甚至有時還會生氣。

廖長老是我牧會以來,第一次看到帶著鼻胃管每個禮拜日來參加主日禮拜的信徒,即使鼻胃管插在身一年多,每次來還是一樣必定穿著西裝打領帶,一點也不馬虎, 這樣的形像會永遠刻畫在我的心中。

他跟歐媽一樣,只要我跟他們說,誰需要幫助讀書,他們兩人都會毫不猶疑地,就將所需要的交給我轉交給需要的人,然後都會一再叮嚀:「不要讓人知道。」我謹 守這份諾言,也因為這樣,有好多位在國內外讀書的青年,只知道從我手上拿到經費,卻不知道是誰捐助他們。

我要特別感謝上帝,從我在關山牧會迄今將近四十年,上帝在我牧養的三間教會都有幾位信仰前輩扶持、幫助著我;在關山教會有胡文池牧師夫婦和溫吉安長老夫 婦;在嘉義西門有現在還康健的鄧水造長老與他已過世的長老娘,和謝淑民長老夫婦;而在咱台北東門這裡,就是廖長老夫婦,和歐爸與歐媽。他們都是我牧會工作與生活中的好幫手和扶持者。在我心中,廖長老如同我信仰的父親一樣,而歐媽就如我信仰上的母親,是我此生牧會生活中難以忘懷的信仰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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