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嶼之父紀守常神父(Fr .Giger, Alfred. 1919-1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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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自. 范毅舜著,積木文化出版《海岸山脈的瑞士人》2008年8月出版 第1章 天邊來的異鄉人。紀守常神父(Fr. Giger , Alfred) 1919年3月19日生於瑞士,1939年進入瑞士白冷外方傳教會攻讀神哲學,1945年晉鐸為神父。1954年1月紀神父抵台灣,在台東鹿野鄉開拓宣教,7月底轉蘭嶼,受達悟族人愛戴被稱為「蘭嶼之父」,1970年3月10日去世。

紀守常神父(Fr. Giger , Alfred. 1919-1970)是白冷會早期的傳奇人物。

這位長得英挺,薄唇和眼睛總散發出無限魅力的神父,活潑的不得了,他幾乎將壯年的歲月全獻給了東部,尤其是位於蘭嶼島上的達悟族同胞。

歐修士 ( 歐思定修士Bro. Buchel Augustin) 說半個世紀前(1954年)在馬蘭天主堂服務的紀神父未經由長上的同意,一個人從高雄偷偷搭了漁船到蘭嶼,在漢人的眼裡,島上居民在飢荒時得以山藤 裹腹的蘭嶼島,是片不折不扣的蠻荒之地。
從早期遺留下來的某些影像照片中,後人幾乎可以斷定,當年正直壯年的神父一定愛極了他的達悟同胞。有幾張 照片是紀神父頭上帶著達悟族銀頭盔與族裡老人面對面、鼻子碰鼻子的摟著合影。
80年代之後,為了慶祝發現新大陸五百年,全球陸續出現許多檢討:殖民及外來宗教究竟是破壞當地文化?還是真的是幫助弱勢民族?台灣自然也不例外。難得的是,東部人(尤其是早期的達悟人)對紀神父的印象,竟不是他所傳述的基督救恩道理,而是這位有血有肉真情壯漢的的種種軼事。
為了維護達悟族的權益,紀神父常與駐守蘭嶼的軍警大打出手,我很難想像在高壓的戒嚴時,這 氣壞的老外與軍警打架會是甚麼模樣?
「能給的全給了!不該給的也常不見。」歐修士說在他當總務的時候,就常與這位對財物輕重毫不在乎的紀神父起衝突,因為這老兄三天兩頭把屬於修院的財產往外送,有時看歐修士氣極了,紀神父只是不好意思的聳聳肩,以「天主還會再給我們的。」就這麼一句話打發過去。
60年代,天主教會在梵二大公會議召開之前仍是相當的保守,除了全世界統一奉行沒有太多人懂的拉丁禮儀外,在教義也是唯我獨尊、排外的可以。
在嚴守戒命教條的保守氣氛中,紀神父的彌撒卻異常的開放,據達悟族人回憶,紀神父在蘭嶼開教初期,獻祭彌撒到了聖餐禮時,不論對方是不是教友或純粹好奇?只要前來領受,紀神父都會欣然地將白色麵餅分給他們。在他眼裡,基督是屬於眾人的,沒有甚麼教內和外邦人之分,受他幫忙的人也不一定得是教內的人。此外;他參加了達悟族的所有慶典(諸如飛魚祭、新船下水),就連一些不容更改的傳統禮儀都順應當地文化而加以調整。
紀神父從1954年起前後在蘭嶼服務了16年。在那個原住民(尤其是男性只著丁字褲的達悟族)飽受歧視的年代裡,紀神父早將蘭嶼的同胞視為自己的手足。多少次紀神父為達悟同胞沒有足夠的裹腹食物時,紀神父總是噙著淚水咬緊牙關丟下一句:「我來想辦法!」 就把這重任扛了下來。  

1967年蘭嶼的紅頭天主堂落成時,紀神父在傳統的迎賓儀式中,不小心坐空了椅子而摔倒,看在傳統的耆老眼中,這是個不祥之兆。

1970年的3月10 日,對蘭嶼的教友來說,真是個悲痛逾恆的日子。紀神父自台東搭夜車送兩位原住民女孩到西部就業,在高雄坐上一部自嘉義送客來此的計程車,清晨, 一夜未睡的司機在台南縣附近衝撞了路邊的大樹,紀神父在送到鄰近的小診所後死亡,那時他才不過50歲。診所醫護人員自神父身上找到一串鏈珠,推斷這沒有任何身分證件的老外是位神父,於是輾轉連絡上台東的白冷會。

噩耗傳回東部,尤其是蘭嶼的教友,大家都悲慟不已,全鄉在紅頭天主堂為神父祈禱,當地的政府機關更是極不尋常以降半旗致哀。蘭嶼的信徒們為這位深受他們喜愛、敬仰的神父冠上了「蘭嶼之父」的尊稱。他們深深記得,這位與他們同歡笑及同哭泣的瑞士人帶領他們與窮困奮鬥,對抗外來的欺壓與歧視,更因神父的熱情與開放,重振了他們失落已久的自尊與自信。

紀守常神父過世的時候,我才十歲,當然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已成海角傳奇的瑞士人。多年前,我終於有機會與這位偉大的修道人有了最近距離的接觸。紀守 常神父的墳墓就在離台東東河鄉不遠的小馬天主堂後面。那個天氣明朗的夏日,我在歐修士的帶領下,前來向這位傳奇人物致意。令我震撼的是,這麼一位曾令無數 人敬仰的修道者,他的墳墓竟然連個墓碑也沒有!墳上以木片切割成的十字架,除了寫著紀神父的生卒年之外,就甚麼也沒有了?

我在神父的墳前矗立良久,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我轉身問歐修士:「紀神父不是個大人物嗎?怎麼這個墓這麼簡單? 」

「他本來就是位瀟灑來去、一無所有的人!」歐修士不以 為奇的回答。